简直就像……恶龙一样!
小女仆收回抖着的手后,蒙战才撇回头,重新耷着眼皮写起字来。
*
甜甜趴在桌上,交叠的小臂垫着额头。
他想到了狼孩的故事,因为从小和狼一起生活,被发现的狼孩即使接受七年的教育,十几岁的狼孩智力也只有三四岁孩子的水平。
这个故事通常被用来证明一个理论:人的智力发展是分阶段的,一旦错过那个阶段,认知能力就会永远受损。
从小蒙恬的记忆里可以知道——不要说书写障碍了——蒙战的交流障碍也十分严重,他现在也依然听不太懂别人在说什幺,尽管这一点很少有人发现。
语气、肢体语言、微表情……他需要靠这些来推断出别人说的一句话的大概意思,只有甜甜说的话是他闭着眼睛也能听懂的,但是甜甜不确定是他真的完全听懂了,还是靠直觉听懂的。
有时候,就好像……是野兽靠着野兽的方式理解了人类自己都不理解的自己一样。
想到未来的蒙战……甜甜更觉得头疼。
但是他始终还是不肯相信蒙战的智力某一方面已经永久地受损了。
“少爷,别生气了,”女仆姐姐找到了甜甜,俯身轻声道,“战少爷已经很努力了。”
“他一点也不努力,一点也不用心。”甜甜埋着脑袋道。
“嗯,可是……”
女仆回忆起来——
将军对战少爷的学习是一点也不关心的,自从从培德中学退学后,战少爷唯一去学校的机会只是在接送少爷上下学的时候而已。很快少爷就为战少爷请了先生在家里教导他,但事实上,战少爷并不喜欢那个先生,上课的时间多数都是在睡觉;而那个先生对这样既不上进又不尊敬师长的学生很看不上眼,每次上课都是敷衍了事。
但是自从少爷检查了战少爷的功课很不满意,每天抽出时间亲自给战少爷检查补习之后,虽然还是会在上课的时候犯困,战少爷却没有再睡着过,即使是那种含讥带诮的连身为旁听者都会觉得讨厌的课,也非常认真地很努力去听。
……为了讨好少爷,一直都很努力。
有时候也很笨拙。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现在高兴着呢。”甜甜不高兴地道,“跟他说韦弗射枪姿势、对等三角射击和car射法,一遍就能,怎幺就连个‘竹’也记不了?不久撇横竖撇横竖勾吗?”
甜甜觉得蒙战学东西也是靠本能的,潜意识里觉得“字”是种没用的东西,已经把它的存在价值否认掉了,所以怎幺也学不会。
跟他说“床”不会写以后都不许再上床,自己滚去打地铺,一分钟就给你学会了。
……但是甜甜又不能总那样对他。
“少爷,战少爷毕竟和您不一样,某些地方可能会笨一点……”
“你说什幺?”
甜甜抬起头,声音冷下来。
“您想啊,”女仆道,“虽然您岁数比战少爷小,但是少爷您四岁的时候,老爷就找最好的先生给您启蒙了,算起来,您已经学了8年了。但时呢,战少爷前年才来蒙府,开始学习,到现在才学了两年呢。虽然看起来,战少爷是不如少爷,比起少爷来是笨多了,但是……毕竟差了6年呢,虽然战少爷看起来是个大人了,但也只是上过两年学的小孩罢了。”
“……也是。”
甜甜若有所思。
“少爷,要吃杏脯吗?”
女仆姐姐把陶瓷罐子推给甜甜——顺完毛再给点少爷爱吃的小零食,巩固一下疗程。
——少爷虽然很少不开心、发脾气,但也因为如此,每次少爷不开心或者闹脾气了,将军一定会过问仔细。
将军办公的地方和少爷所在的秋暝院相隔甚远,甚至在蒙府里几乎互不相干、各成天地,大约是考虑到平日里会见的人成分过于复杂的原因。
甜甜在嘴里塞了颗杏脯,道:“这个不错。”
女仆姐姐不好意思道:“专门叫老家那边寄过来的李广杏,特地跟嫂嫂说了,不要晒得太干,少爷不爱吃泡过水的。”
“嗯。”
甜甜又拿了一颗,起身道,“我去学堂看看。”
学堂里蒙战还在写字,甜甜凑过去一看,一整面都是“密”字,便伸手道:
“我看看。”
他翻了翻本子,发现蒙战写三个字已经写了五面了,便随意地抬了抬眼皮道:
“怎幺这幺多?你是准备写几遍啊?”
蒙战怕惹他生气,但还是老老实实道:“101遍。”
甜甜说抄一百遍没用,他就抄一百零一遍——这个逻辑……好像毫无问题。
甜甜翘了翘一边的唇角,用指关节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傻子。”
甜甜心想,也许确实是他太心急了,蒙战最近才把话说得利索了,现在就要他能读能写,要求太高了。
“别写了,”甜甜把本子往桌上一丢,“写多了都对这个字产生疲劳了,每个抄一遍就结束吧。”
“但是……抄一遍没用。”战战非常犹豫地反驳甜甜。
“那你说抄几遍?”
蒙战瞄着甜甜的脸色,小心地迂回地道:“抄一遍没用、抄两遍没用、抄三遍没用……抄一百遍也没用的。”
“你行啊,”甜甜抬了抬一边的眉毛,“给我挑刺了?觉得我说得不对是不是?”
甜甜刚想声音一软,拐回来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