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顿时泄气了,他无话可说。当初的那一点小心思轻易就被对方看破,即使如今的心境远不复当初,但他已被抓住了把柄,嚣张不起来了。
陈与桥用指节一下下地扣着桌子,他虽然长相斯文,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散露出极强的气场。他问苏昱珩:“你想让我留下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为什么直接跟我说分手?”
“我让你留下你就会留下吗?”苏昱珩反问。
陈与桥沉默了,半晌,他终于道:“我不知道。”
苏昱珩发出一声讥诮的笑:“所以你看,我说不说没有任何影响。就算你当初留下了,我们也注定不会长久。”
“你该不会以为,”苏昱珩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被你控制一辈子吧。”
陈与桥仔仔细细地打量苏昱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他的眼镜在之前的打斗中产生了细密的裂痕,于是他的目光也四分五裂地,从各个方向切割着对方。
苏昱珩坦然地和他对视,此刻他觉得自己无比轻盈,仿佛终于挣脱蚕蛹的蝴蝶,轻飘飘地不断往更高处飞。
“你和林之远上床了?”陈与桥问他。
苏昱珩的翅膀仿佛被细线缠住了,他有些烦躁地看对方,怒道:“关你什么事?”
“你就愿意被他控制?”
“他不会控制我。”
陈与桥说:“爱情本身就是控制欲。”
苏昱珩不置可否,问道:“你们刚才为什么打架?”
“我和他打架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陈与桥笑起来:“几乎是本能了。”
“他不是随便跟别人动手的人,”苏昱珩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陈与桥反问道,他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担心我告诉他什么?”
苏昱珩在他的质问中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他心中的那只蝴蝶被看不见的线缠住了,他着急地想理清线头,可却怎么也找不到。
陈与桥感叹道:“苏昱珩,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苏昱珩转身欲走,只听陈与桥道:“你跟我走吧,我们去美国生活,哪怕在大街上接吻也不会有人阻止。你父母总不会跑出国管你吧?你跟我走,我们结婚。”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陈与桥曾经对苏昱珩承诺将来两人去荷兰结婚。苏昱珩激动难耐地将他带回家见父母,结果被打了个半死。但当时竟不觉得痛,现在想来,爱情真像鸦片,吸一口便能抵抗一切痛苦。可等幻觉过去,剩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
当初诱人的甜言蜜语,现在看来更像一个幼稚的谎言。苏昱珩说:“一张纸而已,我真没那么稀罕。”
“你这么急着拒绝干什么?昱珩,你又不爱林之远,何必竖起一身的刺对着我?”陈与桥的语气像是老师在教导学生:“我们当初那段日子,我不信你都忘了。如果你真的只是找个人过日子,比起和林之远将就,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昱珩,你就勇敢一次吧,胆小鬼是得不到幸福的。”
苏昱珩想反驳些什么,最后只是说:“我走了。”
他从y出来,回头望了望。身后是闪烁的霓虹灯招牌,身前是无数的车流和人流,他仿佛从一个灯红酒绿之处,走向另一个灯红酒绿之处,找不到栖息之地。
第八章
苏昱珩在街上游荡了很久,直到各色灯光逐渐暗淡,只剩下一排排的路灯寂寞地站着,注视着偶尔经过的车辆和路人。他想了很多事,关于从前,关于以后。回到家时已经夜里两点了,一线灯光从门缝里透出,让他没来由地心中一动。
苏昱珩正要转动钥匙,门被迎面打开了。他的手还放在钥匙上,对林之远道:“你还没睡啊。”
林之远把他让进屋里,关上门问道:“你去哪了?”
他的神色冰冷,语气也不善,苏昱珩很少见他这样,心中有些不快,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跟他在一起?”林之远咄咄逼人地问。
苏昱珩觉得心烦极了。他往卧室走去,却突然被捏住手腕,那力道很大,苏昱珩皱眉道:“你干什么?”
林之远把他拽得近了些,双手紧紧捏住苏昱珩的肩膀,他脸上的肌肉绷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情绪,他又问了一遍:“你跟他在一起?”
苏昱珩觉得林之远这气生得莫名其妙,他今晚本就心情低落,此刻也懒于敷衍,答道:“是,我是和他在一起,你满意了?我能去睡觉了吗?”
林之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可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像是想把苏昱珩捏碎一般:“你们做什么去了?”
苏昱珩挣扎了一下,无果,怒道:“能做什么?”他走了很远的路,此刻又疲惫又低落,随口道:“做爱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这是一种绝对的静默,仿佛血液凝滞,秒针停转,世界在这一瞬间死亡了。
半晌,苏昱珩的喉结动了动,将世界从一片死寂中拯救出来,他看地板,低声道:“就聊了一会,我从y走回来的,路上耽搁了。”
林之远松开手,苏昱珩退后半步。他抬起头,眼里分明还有些茫然,那眼神像在林之远的心脏上插了一把刀。
他如此茫然,如此无辜,倒衬托得怀着满腔爱意的林之远十分龌龊。爱是个枷锁,锁住了林之远,却没套住苏昱珩。是了,林之远心想,他一切痛苦均来源于他们之间的不平等。他爱苏昱珩,而苏昱珩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