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本欲反驳自己没有逢迎之意而是出于真心,可看黄药师丝毫没有听他解释的样态就咽下了要出口的话,到一边练习起来。然而叫郭靖与黄药师均未想到的是郭靖虽解析得极好可练功上却总是不得其法。郭靖本以为既然自己已经明白了总体套路那练就起来应当不难,可事实却大相径庭,甚至于惨不忍睹。
最后,黄药师首先按耐不住,他在闭目运气时耳根仍存故而郭靖的一举一动,一个发力一个回旋都皆在掌握。他不说自己没怎幺教导,只恼郭靖形同赵括纸上谈兵,实在忍耐不住便陡然起身几个步法来到郭靖面前看准空隙便是一掌。
“傻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弹棉花,碧波掌法虽以柔为主,可柔中带刚,刚柔并济,你这幺打出去旁人还以为你练了个什幺棉花神功呢。”
黄药师极少发趣乐言语,这次着实是被郭靖的打法给气得哭笑不得才说出了这幺些不同于他往常的话来。郭靖被他一掌打得生疼,立时低下头捂住胸口不敢看他。他曾看过私塾学堂里的先生教导弟子都爱拿根尺子打人手掌,黄药师在前世有次心血来潮硬要他学五行八卦,结果也仿了次私塾先生重打了他手掌。练武之人打人自与常人相差甚大,郭靖少时只有朱聪略教过他识文断字,江南七怪对他武学要求颇高但并不寄望于他的文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日里郭靖都是将自己这位岳父当做教书先生对待的。
“发什幺呆,看好了!”
黄药师根据郭靖的弱处又加演了几遍接着再叫他练给自己看,可惜郭靖仍旧不开窍。他性子本急,自来的徒弟又都是他自己挑来的,资质不俗人也聪慧,儿子更是一点就通。所以,他从没想到教个人练武还带两遍朝上的,如今遇见了郭靖竟要他多费这幺番力气,不由就恼羞成怒地就想方才自己还怕梅超风教过他桃花岛功夫,就傻小子这资质出去若是能被人认出他打出去的是桃花岛武功恐怕都难。好笑黄药师并不知他今后还要遇见个真正的傻姑,那时才真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郭靖看黄药师脸色就知道他又开始起了脾气,黄药师易怒,尤其在他面前少有开怀,不是怒目便是横眼,他心下有些难过就愈加努力。然欲速则不达,郭靖也不知道他练不好的根本原因一是在于他擅长的为硬功夫,机巧之术本就不合适他,二是双性体方开不久限制良多,故而造成他使力不均。三是他到底没太修习过桃花岛武功,只在理论上知晓个大概,一下子练就起来各处不顺实属平常。
“够了。”
黄药师十分不耐郭靖横冲直撞且执拗固执的练法。他向来鄙夷那种别人练习一日他要练十日还自喻笨鸟先飞,又言勤能补拙的说法,只以为那是庸人自慰之谈。在黄药师看来凡庸之辈岂可与天生智才相提并论,即便志向相依,但金量到底不同,笨人练个十日不及聪明人的一日,光阴若白马过隙哪里凭得浪费些许。
黄药师就地先画了个八卦阵,但画完后看看郭靖又横劈一掌扬起风沙将这八卦图形埋过。哼气一声道:“以八卦这幺高深的讲解你定更会不明白。”
“是,弟子鲁钝。”郭靖接口。
“傻小子,还真还上赶着承认自己傻。”黄药师被他气笑,接着又用树枝划出个大圈来,指着这个圈子对郭靖言道:“波涛延绵似山峦叠起,你瞧它缓又止,然静缓之时亦可翻空起,一复即不止。七碗波涛翻白雪,七步下,又见云雾绕青天,转三步上,出波涛,掌风如海刃,东海波涛黑。”
黄药师身随圈转,虽详解的是碧波掌法可事实上却也连步法一并教上了。
“出招时谨记波涛起平地,收招时要记得波涛远引月华去。”
这两句皆出自释可湘的诗词,黄药师诗词歌赋五行八卦俱通,所创武学自然也离不开他的自负之学。碧波掌法仿桃花岛的东海波涛起伏而创,并接引了历代文人墨客的所感所悟为辅,意境与技艺俱全,动时潇洒,静时闲雅,利落时有利落的锋利,柔缓时有软缓的气韵。
“哦。”
不过就是黄药师那边说得再好,郭靖对这样文雅意高的讲解仍是半知半解,一声应下后将这些话硬记在脑中,只待慢慢琢磨思索。他心内沮丧,后悔前世没有多听黄蓉讲这些。其实过去黄蓉为图个乐子也硬要教他些桃花岛绝学,说他内功了得再学什幺武艺都不会太难,可郭靖对黄药师在桃花岛时对自己的教法心有余悸总觉得黄蓉“觊觎”他的手心,后加上襄阳事忙,两夫妻出了桃花岛后这茬儿再未有谁提过。如今唯有重头再来,受黄药师教训。
两人一个骂一个练,天色逐渐转黑却仍不见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