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蕙,我的手能申请离开一会吗?”说话间,徐曼的一只手在田小蕙的颈项上像弹钢琴那样快速跳动着手指,示意要离开的是这只手。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田小蕙偏要故意发问。
徐曼本想抽出手,去刷开手机屏幕看看几点钟了,小蕙这样一问,她便改了主意。
“嗯……”徐曼“嗯”了几秒,一脸坏笑地看着田小蕙,“不是我。是她。她想换个地方。”徐曼的那只手未竟批准便开始行动,沿着田小蕙后背的中心线向下滑动。徐曼感觉到了一条像玉带一样光滑的背脊,想象出自己行走在银色细末的沙丘上,紧接着会是另外的沙丘。还没等到曲线的变化,徐曼的手就被田小蕙按住了,恰处腰际之间。
“快把你的冻爪子拿开!”田小蕙喊道。
“谁是冻爪子?人家的手现在暖暖的。”
“那也不行!”田小蕙将嘴巴贴近徐曼的耳朵,悄悄说道:“好了徐曼,我急尿,得去一下卫生间。”
田小蕙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窘迫了。昨天晚上跟徐曼纠缠着走进卧室,两个人的衣服凌乱地散落在床边木地板上,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穿好睡裙才到床上,睡裙一定还在五斗橱第二个抽屉里。田小蕙只好随便从地上拾起一件衬衣,不是自己的,就是徐曼的,她用衬衣遮住胸脯走进了卫生间。
“哎呀!原来八点多了,难怪我肚子有点饿了。”田小蕙刚走出卫生间,就听到徐曼的叫嚷。
“那好呀,你也不用帮你的冻爪子申请什么了,我们起来一块做早餐吃吧。”田小蕙说着话,一只手撑住胸前的衬衣,另一只手如打扫战场似的,捡起地上的衣裤一股脑地甩到床铺上,然后赶紧坐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腿脚,因为天气有点冷。徐曼也坐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在衣服里扒拉,目标高度一致:首先是文胸。她们惊奇地发现,两件文胸扭扯到一块了,长得一模一样,同一个品牌,同一种颜色,自然也是相同的质地,犹如八爪鱼无法分清彼此。田小蕙和徐曼一起笑了起来,这下困难了。拆分出来不是困难,困难的是不知道谁是谁的。两个女人同样的冰雪聪明,所以一下子意识到了,不约而同地把各自的眼光聚焦到对方的应用位置上。可是,谁也不能一目了然。一个拉扯着衬衣,一个覆盖着被沿;一个是另一个的答案,一个知道另一个不会揭晓答案。所以,她们谁也不要求谁,谁也不为谁失落。此时更有一份神奇,要等到两个女人后来一起回忆这一幕时,又同时说出来才知道,才知道此时此刻她们彼此对望的那种眼神,简直无以言状,只能从当时两人心里共同飘过的一首歌的旋律里,去体会出如梦似幻的某种意境:“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注1】”
其实,田小蕙和徐曼各自的眼光并没有在对方相同的位置上多停留一秒,而是彼此会意的一瞥,然后四只手立即投入了拆分的作业。因为她们知道,就算错,她们只会错一次,而不会错第二次。事实果然如此。当徐曼捷足先登,首先拿起一个文胸,将两个肩带跨上肩膀时,便立即知道了答案。她把文胸退下来,笑嘻嘻地递给田小蕙,“这个太大了,肯定是你的。”田小蕙却羞红了脸,羞涩溢出了d罩杯。
“噫!你怎么还脸红了?应该骄傲才是,这多让人羡慕呀!”
“徐曼,现在我敢肯定,你确实有点坏!”田小蕙双手在背脊扣好了最后一粒挂钩,口里愤愤地说道。
“小蕙,比你小点也就罢了,你看,我的都松弛了!”徐曼也戴好了自己的文胸,正习惯性地双手交叉调适。
田小蕙差点脱口说出“我看到过了”——那意味着她知道她的有些松弛了,而不是意味着她确实看到过了。她也没说出“我不在乎松弛”——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松弛,尽管她可能不在乎别的女人的松弛;而她田小蕙作为别的女人,哦,不对,此等情形下准确地说,应该是作为另一个女人,更准确地说,作为一个爱着徐曼的另一个女人,她也不能这么说,怕徐曼以为她说不在乎只是安慰性的话语,哪怕是安慰本身也不含着安慰,可是她不能因为身体某个部位无关紧要的松弛而安慰,这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哪?田小蕙更不能说出“你哪叫什么松弛呀”——徐曼是律师,办案子要以事实为根据,她田小蕙是医生,诊断治疗不能对身体说谎,所以她不能这样说。
田小蕙无比认真地盯住徐曼的胸脯,然后双手托住徐曼的脸颊,问道:“徐曼,你知道我们女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吗?”
徐曼一下子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于是,田小蕙自己做了解答:“我有的,你都有。我不会有你没有的。你有的,虽然我也有,可是徐曼,你要知道,我会更爱你所有的。”
徐曼简直惊呆了,“我给你跪了,小蕙!”徐曼想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田小蕙能够接连不断地刷新她对她的认识,“小蕙,你还是多年以来我的那个闺蜜吗?不,我看不是,你不是她。可是,假如你不是她,我是该爱她还是该爱你?”
田小蕙无限深情地说道:“徐曼,你说的没错。自从你归来,我便不再是原来的田小蕙了。因为我们不再是闺蜜,我们是生死相依的情人。”
徐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