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夏远侯等人的支持,以鸢叶夫人母家势力为首的叛乱以极快的速度平稳下来。
大殿之内,为首的将领是鸢叶夫人的亲哥哥,人称铁战将军,当年为了逼迫鸢叶夫人嫁给先帝,甚至亲手将鸢叶夫人的青梅竹马杀死。为人狠厉无情,六亲不认,此时被捆绑着丢在地上,眼中仍然流露出狠意,他咽下血水咬牙切齿地瞪着端坐在高位上的人,“先帝下旨传位二皇子,越明时,纵然我落得这个下场,他日你若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越明时笑得阴冷,“那又如何?”
过去他也曾心怀期冀,自己或重黎其中一人终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的君主,不论结果如何,若他是君,那么他便做个仁君,掌控所有权势将弟弟护个一生周全,若他是臣,他便做个忠臣,为弟弟斩敌将,杀忠臣。
越重黎是他的命,是他的心,他的心和命都死了,还要什么名正言顺。
旁边的姜皇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唤了一声:“大皇子。”
越明时一晃神,恭敬应道:“是我失态了。”
铁战将军瞧见了,讥笑道:“原来大皇子不过是姜皇后手下的傀儡,真是叫人好笑,大荆迟早要毁在你们母子手中,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便老实告诉你们,在我进宫之前,我便让人将消息宣布出去,先帝要传位于二皇子,圣旨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就算你们坐上了皇位,天下人也不会服你们。”
姜皇后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说,二皇子人呢?”
瞳孔蓦地涨了一圈,越明时咬着牙,冷汗涔涔克制地低吼一声:“母亲!”
姜皇后微怔,回头一看,他脸色苍白,汗水黏着头发,目光中流露出哀求,“求您,不要让我在您口中听见重黎的名字,我、我受不住……”
短短几日,他便瘦如枯骨,黑幽幽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姜皇后,整个人如同鬼魅,仿佛只要她再说半句,他便要在众人面前发疯发狂。
她暗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对眼前的敌人说道:“话虽如此,你却没有圣旨。”
圣旨当然是有的,当天她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先帝死后,那道圣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人翻遍宫里的所有角落,也没有找见,问先帝身边的侍人,侍人也只是沉默不语,后来发生了武将叛乱,再找,就更难了。
这话说完,将军便整个人颓了下来。
其实他本该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当初那道圣旨导致他松懈下来,以至于后来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给了姜皇后机会,否则现在哪里轮得到姜皇后在这里说话。可如今,那道圣旨竟然不见了。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一人执着伞,踏过血水,缓缓地走了进来。
侍人望见她的脸,几乎忘了阻拦。
“长、长公主殿下?!”
一声声惊呼传来,女子轻叹着收了伞,端端正正地朝姜皇后行了一个大荆的公主礼。
“好久不见了,母后,皇弟。”
所有人都望着她,惊讶的、茫然的、呆滞的……谁也想不到,已经成为毓国皇后的大荆长公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就连姜皇后,一时间竟也回不过神来,唯有越明时,发现长公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眼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过来,越明时眉间微颦,“大皇姐——”
话语未尽,他忽地一怔,视线落到长公主手中。
她郑重地将手中的绫锦织布交到他手中,面容严肃道:“大皇子,还不接旨?”
周围顿时传来高高低低的惊呼声。
越明时皱眉未动,长公主无所谓地转过身,面向大殿之中的所有人,笑道:“铁战将军,这才是陛下真正立下的圣旨,你们之前看的的那一份,可是还没盖印啊。”
说罢,她缓缓地展开这道圣旨,上面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越明时。
底下盖着大荆的皇帝御印。
顿了顿,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定定地望着姜皇后,说道:“母后,这是父皇交给您的信。”
姜皇后手指微颤着接过信,信纸陈旧泛黄,里头份量颇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究竟写了多少字。
长公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越明时,低叹着说:“父皇生前,一直觉得自己病弱而无所作为,鸢叶夫人家里那群武将几乎掌了大荆的大半权力,这是皇祖父那一代便留下来的问题,他想着,若是就这么将天下交给皇弟,你们肯定少不了吃一顿苦头,于是便假意传出消息立二皇弟为储君,让他们放松警惕,给了你们光明正大解决他们的时间与机会。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们逼宫,父皇的意思是,该斩的便斩了吧。”
顿了顿,她靠近姜皇后,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中。
“若是不够,毓国这边,亦会帮上一忙。”
那是一个毓国的虎符,是先帝传信向毓国皇帝要来的,他授意长公主将虎符交给姜皇后,明面上是为了解决叛军的问题,实际上说的却是,他将权力交给了她,是交给姜皇后,并非越明时。
这件事情到这里,算是尘埃落定。
越明时怔怔地握着圣旨,待大殿空下来,他一人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茫然无措,游魂野鬼般低喃:“父皇立了我做储君,那我的重黎呢,我的重黎呢?他耍了所有人,那我的重黎,谁把我的重黎还给我……”
皇城的这场雨总算是下完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