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极轻,连他自己也信不过,他不敢再看母亲沉下去的脸色,快步回到瑞泽宫,甚至忘了换一身衣裳悄悄地去,而是径直入了瑞泽西宫,气势汹汹的模样引来宫人惶然的视线,像是生怕他提刀进门伤害二皇子似的。然而谁也不敢拦他,越明时走着走着,恍惚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错事,抬眼一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进了弟弟的寝宫。
幸好宫人不敢再踏进来。
越明时抬眸望着空荡荡的寝殿,茫然地唤了一声:“重黎?”
越重黎不在。
越明时恼怒地蹙起眉头,说好等他的,怎么人就不见了。可他又怎么舍得真的对弟弟生气,下一刻便开始为弟弟辩解,也许是有事出去了,又也许,是待在暗室里去了。
瑞泽西宫有几个暗室,那是他们年幼玩耍时发现的,起初他们还奇怪怎么会有暗室这种地方,后来才从年老的宫人那里听到,原来瑞泽西宫原来并不是由皇子住的,这里曾经发生过许多事情,但那些遥远的秘闻,并不是年老的宫人敢对年幼的皇子殿下说的。
越明时一个个寻过去才发现,原来许多地方都留着他们兄弟俩经过的痕迹,他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心里怀着对弟弟的满腔爱意,和母亲见面后的不安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直到他看见不远处,泄着一丝黯淡的光芒。
越明时心头乍然开了一朵花,向来不露喜怒的面孔也带着一丝笑意,步伐愉悦地走过去。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呼唤弟弟的名字,脸色却霍然沉了下去。
越重黎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说是女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就在不久前,越重黎还觉得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他倒也觉得好笑了,怎么总是能遇到信悦,那天夜里薄凉,皇兄被姜皇后召了过去,他瞅着天色还早便打算等一段时间,谁知才出宫门不远,便看见士兵急匆匆地跑来搜查,一个个神情严肃,他方知原来信悦逃婚了。那会儿越重黎并不觉得惊讶,很快,他眼尖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信悦。
越重黎本想当作没看见,信悦忽然跑出来拽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皇?皇兄,能不能借我一张被子?只要一张被子,别的我什么也不用。”
“你……”
话还没说完,他留意到信悦一直护着自己的腹部,“你这是怎么了?”
信悦脸色苍白地侧开身,“我?我什么也没有……”
说着,她惊惶地走开,连被子也不敢要了,越重黎蹙起眉头,褪下外衣将她罩住,揽着她往小道走,叹道:“何必这么傻?夏远侯虽然年纪大了,可他未必会亏待你,以后你成了夏远侯夫人,想要什么不行?”顿了顿,他试探着问:“你有了那男人的孩子?”
信悦低着头没应声,半晌才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等他来找我。”
越重黎想起每一回都是信悦过来找人,对方并不主动,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傻妹子。”
于是后来这几天,外面找疯了的九公主,一直躲在瑞泽西宫的暗室里。
越重黎望着脸色憔悴的信悦,语调平淡地说道:“他未必回来找你,昔日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你逃了宫,他不一定敢接受你,你好好跟姜皇后认个错,到时我替你说话。”
信悦咬了咬牙,“我不会看错人的,皇兄,你也许没有心上人,所以你不懂,我信他。”
“谁说我没有心上人了?”越重黎不再劝她,眉眼带笑,“我也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只不过我们中间隔着一条宽大的长河,里面波涛汹涌,踏出半步就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想害他,他也不想害我,因此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信悦听得瞪大眼睛,却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该问的。
暗室里寂静着,不知过了多久,越重黎望着信悦,眸中略带算计,“信悦,不怕死的话,你要不要试试逃出宫看看?”
信悦一惊,“我可以吗?”
“前提是,不怕死的话。”越重黎转过身,望着黯淡的灯火,“我可以坦白地与你说,我在宫外有一支势力,但我不知道他们靠不靠谱,现在到处都有人找你,你就算出了宫,也躲不到哪去,你若真想和你那男人逃跑,尽可试试。”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信悦整个人都懵住,半晌,她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紧接着,她又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