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奚对他很谦恭,说就是他,然后他推我,要我唱一两句给前辈听听,他甚至拿出街灯来说是我写的歌。
我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唱。
他们等了我大概十分钟,然后那个前辈说:“年轻人,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负气,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你就算一辈子不唱,也伤害不了谁。这个世界很公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唱出来,我自然会公平判断。”
说得真好,可惜尹奚一直也说得很好。
我拿起桌上的笔来写字,我写:“我没负气,我就是感冒了,喉咙痛,不想唱。”
那前辈沉下脸来,尹奚不放弃,仍然神色复杂地问我:“一句也不能唱吗?”
我直接说:“对,一句也不能唱。”
那前辈当场拂袖而去,尹奚追了出去,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想了想,找了张椅子,开始补起觉来。
他们都说我是在报复,其实我早知道报复不了谁,我只是失望,我不想唱歌给这些人听了,他既然喜欢周律,就让他听一辈子的周律好了,我的歌虽然不值钱,也不是路边乱散的传单,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唱歌才活得下去。
如果非要说这是报复,那就算报复吧。我本来就是从生活的夹缝里艰难长出来的,能有什么端正三观?何况我不是没试过做一个好人,只是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好人其实就等于被背叛被辜负,我又不犯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罪受。
大约半年后,我才知道那位所谓的前辈叫裴东宇,叶霄前一任华天音乐总监,也是聂行秋和周子翔的发掘人,已故的歌后林巧音,是他毕生最得意的作品,也是唯一一个红遍亚洲的华语歌手。
但这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不唱,自然有别的人会唱,这世界并不会灭亡,地球也照样转动。x没了我,照样红遍大江南北,我把专辑的十首歌拆开来卖,叶蓁唱的《街灯》,陈景唱的《蓝色蜗牛》,照样会催人泪下。那些如果我唱歌会成为我歌迷的人,现在成为了x、叶蓁、甚至陆宴的歌迷,照样活得很幸福,我仍然安安稳稳地在北京活着,赚我的钱,录我的节目,最后甚至遇见了纪容辅。
我跟华天签约三年,最后两年基本处于相忘于江湖的状态,叶霄,苏绮,叶桑青,这些人都因为试图劝说我原谅尹奚而被我拉黑,我一直穿行在北京的音乐圈子里,酗酒,打架,吸烟,也无意间试过一次吸毒,不喜欢身上臭烘烘的当个行尸走肉,就远离了那帮朋友,没再碰,大约有一年吧,苏迎一直在沿着酒吧街捡我回家,她听过我唱歌,所以常对着我哭,大概是菩萨心肠,觉得我的声音应该用来普度众生。
有次我喝醉后,她跟我吵架,跟一个醉鬼吵架,也就只有她这种傻子做得出来。后来我半夜醒来,看见月光很好,她蜷在我家的沙发上,手上还戴着手套,大概是替我清理吐得一塌糊涂的浴室,太累了想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结果不小心睡过去了。
我一直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但那时候我忽然想,还是不要让这个好姑娘这么辛苦了吧。
我这人其实是个吝啬鬼,因为吝啬着自己的善意,所以常常觉得那些挥洒善意的人非常难得,我和苏迎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扎根在泥土中的那类人,但因为她的缘故,我甚至常常觉得这一类人都美好起来。连小于也是爱屋及乌。
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回来自投罗网。
第35章 失望
爬上六层楼,拿钥匙开门,看见尹奚坐在客厅。
他这两年装得很好,老好人,很拘束的样子,苏迎这种粗枝大叶的人,对他这种看起来充满无限善意的人总是会母性爆发,给他倒了水还装了果盘,我要再晚点回来,说不定就要招待他吃饭了。
看见我回来,这两人都悚然一惊的样子,尤其是苏迎,因为知道我反应不会太好,几乎是贴墙溜到门口,然后战战兢兢说了句:“你们聊。”就侧身从我身边钻了出去。
尹奚站起来,局促地搓着西装裤,他跟聂家断绝关系还能把衣服带出来,这样看来聂源对他也没那么差。
我没看他,自顾自脱外套,取围巾,挂衣服,换了拖鞋,去冰箱拿出冰啤酒来喝。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听见我走来走去的声音,拉开易拉罐拉环一声响,尹奚看了啤酒罐一眼,似乎有话要说,说了一句“你……”又停下来了。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正坐在他对面。
“说啊,”我十分平静地催促他:“费了这么大力气,通过陆宴找到苏迎,直接进了我家,不是有话要说吗?”
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岁那个只会被人打了左脸还送上右脸的林睢,今天白天那一场闹剧,除了是久别重逢太惊喜之外,更是怕他这个瘟疫染上纪容辅,现在纪容辅不在,我自己铁石心肠刀枪不入,自然可以跟他慢慢来。
尹奚装完欲言又止,又换上愧疚表情。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笑起来。
不是冷笑,是真的觉得好笑,他还是那一套,寒暄,装成多关心你的样子,一点点让你以为他是温和无害好人,然后关键时候捅你一刀。
“你不是到处都是耳目吗,还要我自己说给你?”我笑着偏头看他:“还是你压根不珍惜这次说话机会,那干脆现在就滚出去好了。”
我们严格来说算是师徒,我每说一次“滚”字,他脸上就露出被刀扎到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