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东厂来不了。”李檀弓自我安慰道。突然耳侧一记怪声,像是兽的尖啸,又像是哨子,如锐针般直刺人的心底,他大惊失色,因为这是那天他在太湖、在渔火婆婆的船上听到的箫声!
箫声未歇,四周鼓声顿起!
鼓声中夹杂着无数狂奔的马蹄声、无数嘶吼的人声,以及刀剑声、冲杀声!
——东厂来了!
李檀弓疯了般朝无极官冲去。
无极宫里竟然没乱。
逍遥山千余名弟子火速聚集到了主殿三清殿前,听候阳明真人的指阳明真人问:“东厂的大军还有多久到?”
有弟子气喘吁吁回答:“阉狗的兵从四面八方而来,足有五六千人,已经开始攻山了,领头的全是锦衣卫!不用多久就能到这儿!咱,咱们在外围的人都遭难了!”
阳殊说:“掌门师兄,咱们在山上布的阵法……”
“怕是没用,”阳明真人打断他,“这么多人,就算砍树也能砍出条路来。”
他沉吟片刻,冷静地给弟子们划分了守护范围,又告诉阳殊道:“你的两位师兄重伤,阳字辈只有你、我可以再战,我作为掌门必须坚守三清、玉皇二殿,其余的事情就只能拿你了。”
阳殊点头,说了句师兄放心,便振臂一挥,带着一群弟子直奔宫门去了。
李檀弓跃进了宫门,挥汗发毒誓道:“他如果我能活着回到鱼峰山老窝,绝对,肯定,必须一辈子都不再入江湖!”
无极官虽然仍是道观精舍,可防御工事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山寨。青年弟子们推动数十处机关,只听隆隆巨响,无极宫的外墙竟然高上去三丈,全是由粗木接成;又推动一批机关,墙外的地面竟然凭空陷下三丈,成了一条宽大的壕沟。
阳殊长喝一声:“扔!”
千余名弟子纷纷攀上外墙,将扎马钉、铁蒺藜之类的东西成捆成袋地朝外撒去。这场面十分壮观,如果是平时,李檀弓早就冲在前头瞧热闹了,可现在他没这个心情,他只是想报信,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不能掺和逍遥山和东厂的恩怨,他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他故技重施往伙房去,伙夫早已经逃光了,但锅灶依然烧得很旺,总不能现在就钻进去,他又转了一圈,发现伙房后院角落里有口枯井,大概是常年不用了,连木头盖子都朽了,他包了一笼屉馒头跳进井里,准备等事儿完了再出去。
听着外头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他渐渐坐立不安起来,想到阳明真人生死未卜,他叹口气说:“唉,他要是死了,阿九交给谁呢?”于是又顺着井绳爬了出去。
东厂大军已经近在咫尺,听声响他们是带着火器的。李檀弓满院子找阳明真人,突然看见长孙破抱着阿九和满鱼儿越墙而过,轻松地落在三清殿前的巨柏上。
李檀弓头疼地想:这老头怎么又回来了?带着俩孩子也不知道避避风头!
长孙破斜瞥了他一眼,把阿九和满鱼儿扔进他怀里,自己却跳上殿顶走了。不多久,攻势最为激烈的西北面传来他中气十足的笑声:“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来得好!阳明老道,刚才杀了你三十名弟子,我这就帮你杀三百个阉狗手下!快快开宫门,放他们进来,我好开杀!”
李檀弓拽紧了阿九和满鱼儿,骂骂咧咧地往伙房跑,长孙破这老东西,凭他的本事明明再走几步就可以脱离战圈,没想到他吃饱了撑的回来凑热闹!
他把孩子们放到井里,把井盖盖上,继续往人多的地方找阳明真人,后来从弟子嘴里听说阳明真人在三清殿,便一心往三清殿跑。
外头人声嘈杂,大军不断逼近,已经有爪钩搭上无极宫墙,逍遥山的弟子们频频往外放箭,这时听到有人喊:“不好!小心火炮!”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无极宫墙的西北角竟然被轰塌了一段。
东厂的人马蹚过扎马钉与铁蒺藜,在壕沟上架设木板,仰仗着逍遥山难以企及的箭雨、坚盾和利甲,硬是从缺口处闯了进来。
官墙一破,无极官就等于失了守。
阳殊拔剑在手,眼睛已经怒得血红,喝道:“诸位,与我一起杀!”
说完将离得最近的一名校尉刺了个窟窿,弟子们受了他的鼓舞,纷纷冲上前去,就在缺口附近与对方兵马战成一团。
长孙破也混在人群之中边杀边狂啸,对方见他凶猛,便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用箭射他。他拨落箭镞破口大骂缩头乌龟、王八蛋之类,那边受了激将,便跃出了几个高手与他缠斗,打得尘土漫天看不清人影。
这时候,远处树林中出现了海红雁的大轿,由二十多人抬着,仿佛是一座会走路的坚城。
李檀弓正在往三清殿跑,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李檀弓拔刀就砍,对方的白绫轻裹却化解了他的攻势。
李檀弓怒道:“长孙愁!你干吗呢?”
长孙愁说:“怎么”
李檀弓喊:“好姐姐,你到底想怎样啊?”
长孙愁双臂一振,卷去他的武器,扔出去老远。
“救你,”她一如既往笑得有点儿吓人,只是在离开时说了句,“不要来三清殿。”
三清殿内剑拔弩张,却静谧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殿门紧闭,殿顶却开了个大洞,有个老太监带着一伙人从大洞里跳了进来,稳稳地落在阳明真人跟前,阳明真人端坐大殿屮央,仿佛已经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