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哦了一声,这才怅然若失捡起掉在地上的刻刀,无限伤感地回了后院。不一会儿师傅带着陶也来到后院,陶灌了满满一布袋子高岭土,和师傅往制坯房走去。玉林就在水池边喊了一嗓子,“陶陶,小帅哥。”同时他还努力地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意,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似的望着陶。陶也扭脸望向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算是跟他打过招呼,就紧跟两步走进了屋里。
玉林心里陡地像覆了一片阴云,他想不通陶陶现在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难道是因为自己结了婚又有了孩子,陶陶不能接受?还是师傅在陶陶跟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就算是已经有家室的人,可对陶陶的真心一直就没变,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玉林越想心里越烦乱,结果把好端端的一个秦武士俑,雕成了独臂将军。他眼里直冒火,双手举起这座石膏像就往地板上砸去,啪的一声闷响,石膏碎块散落一地,白烟散去,满地的愁怅。
众人听到声音,就跑过来看。见玉林一脸骇人的表情,大马舔了舔嘴唇将一句溜到嘴边的玩笑话咽回了肚里。陶默不作声,弯腰去捡地上武士的残肢断腿,准备把这些碎块拾进院里的推车,再拉到荒郊野地去。玉林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一片武士的“盔甲”,奋力往院子里扔去,还气急败坏地拿脚跺着这些碎块,边踢边吼他们滚开。
阎伟就拉起陶的手,拍拍他身上的灰沫,“走吧走吧,他自己会收拾。”大马摇摇头也抽身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只有陶留了下来。“你怎么还不走?等着看我的笑话?”玉林压低声音讽道,语调却是冷冷的,“你也走吧,我自己作的罪我自己受,不用你可怜。”
陶静静地注视着玉林的眼睛,玉林躲开他的目光,避过脸去。陶于是用石膏残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师父让我和你一起收拾。
“你就会听他的。”玉林才压住的怒火又窜上了脑门,他不再理陶,顾自搬起一块块碎碴子往车上扔。陶也不理他,将地上的碎块捡完,又拿扫把扫净了,玉林拉着车往院外去,陶就在后面帮忙推。
一路上玉林不言不语,他知道,师傅这次没有露面而是让陶陶来帮他,师傅定然摸透了他的心思。师傅啊,你既然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要把陶陶从我身边夺走?以前那么亲热的一对,现在竟然连普普通通的朋友都没得做了。
一辆四轮拖拉机迎面驶过来,玉林就在路边停下,借空打着火机抽了一根烟,等拖拉机开过去了,他扫了一眼坐在车框上望着天空的陶。此时田野里就他们两个,远方有一脉树林,一片一片已播下麦种的土地上微微透出些新绿,这些小小的麦苗才刚刚抽出尖尖的嫩叶,一颗一颗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大地即将落霜冰封,而这些幼小的生命似乎从来不为此烦忧,风轻轻一吹,手舞足蹈,自在快活。
玉林望着陶,他也没打算收回目光,他想好好看看陶,揭开陶与他悄然形成的冰凌一样的屏障,他想进入陶的内心深处,想知道陶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两人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
陶心里此时却想着师傅。陶就是这样一个人,跟玉林在一起的时候他脑子里装的是玉林,跟师傅在一起他心里就只有师傅。现在且不说他是见异思迁也好,是移情别恋也罢,感情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对与错,但有一个事实必须要澄清,在陶的心里,他与玉林的关系始终是师兄弟间的手足情,他喜欢玉林只是坦诚相待的喜欢,与性无关。玉林在这其中就陷得较深,他对陶已经有了性的渴望,就像陶对师傅产生了性的渴望一样。
三个人注定会在这场感情纠葛中懂得取舍懂得进退,随心所欲的只有陶和玉林两个人;师傅他始终是理智的,他懂玉林对陶陶的心思,也懂陶陶对自己的心思,他一直把陶陶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与性无关。人无完人,师傅对陶也多少有点私心,他想把陶陶牢牢拴在自己身边,所以这才认陶作了干儿子,倘若再把小凤许配给他,陶就不会离开他了。可是渐渐的他感到这个事行不通,陶对自己远远超越了父子间的感情,上升到了同性苦恋的程度。现在,他心里矛盾重重,拒不能拒,受不能受,经过深思熟虑,最后,他想到只有顺其自然,让时间来验明一切。既不会失去陶陶,又能弄清陶陶的心到底要什么,自己的心到底要什么,最关键的,是得先把玉林心里的伤治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陶陶亲自出面才行,其他都是白搭。
一箭三雕,师傅这一招还真够高明。
☆、21
陶只知道玉林最近心情不好,具体因为什么他就不很清楚,师傅只是让他多陪陪玉林,陶的想法也很简单,玉林是他最亲的朋友兄弟,心里有啥不为外人道的苦衷都喜欢跟他说,以前玉林就是这样子,现在还是这样吧。总之,只要玉林有难需要他帮忙,哪怕赴汤蹈火他也绝不推辞。
事实上,玉林最近根本不再跟陶讲自己的心事,陶怀疑玉林是不是得了挹郁症。到了垃圾场,玉林也不跟他打声招呼,掉了个头就将一车石膏碎块在电线杆上撞出了车斗,然后拉着空车就往回返。陶在一边不解地望着他,见玉林兀自走了,他就默默地跟在后面。
半路陶瞅见一只小白鼠在草丛里探出头,一动不动,像是在聆听四周的动静。陶感到很好奇,白鼠在此地一向少见,他自然不愿放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