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根本没有医院,最近的卫生所在数里路开外的迷仙堡乡,里面的卫生院小赵大家都见过,与其说是个医生,还不如说是个刚入门的学徒工,他大概连脑出血这种病都闻所未闻,就更别提诊断和治疗了。
姥姥突然睁开眼睛,摁住唐缈的手说:“不……不用去医院,这不是……不是……因为病……”
上次还说自己生病,这次居然又说不是,人年纪大了真他妈不可理喻!
“姥姥,”唐缈扶起她,“你哪里不舒服?”
姥姥突然“哇”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唐缈吓得魂飞魄散:“姥姥!!”
姥姥无力地喘息:“没……关系……不是……不是病……真糟糕,我什么都没来及……对你讲……”
“别说话了,说话伤神!”
唐缈揪心地想:这样可不行,纵然把老人家送到兽医那儿去,也总比躺在这黑漆漆的栈道上好!
他刚要把姥姥背起来,却又被按住。
“唐缈,你听我说,”姥姥吐了一口血,神智反而清醒了一些,“病归病,这个归这个,两种东西不一样,我这是……反噬,不用去医院,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你要把我带……带回家去……”
“什么凡是?”唐缈问。
“将我躺在床上,锁门,然后你不要进……进我的房间……我会自己出来……”
“那你吃饭喝水怎么办?”
“那些是小事……不要管,钥匙不见了……记住找钥匙……还有些事等我好了再说……”
“姥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钥匙不钥匙的?”唐缈焦虑道,“你中风了吧?我带你去看病啊!”
“唐缈!”姥姥提高嗓音,立即又降下,她全身几乎没有一丝力气,“你要……找钥匙……有人偷我钥匙……”
“好好好!”唐缈急死了,“我找!回去就找!什么钥匙?”
姥姥剧烈咳嗽,血从她的口中喷出,一时说不出话。
唐缈俯身将她背起,喝令大黄狗在前边带路,快步往家走。姥姥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大约只有八十斤,并不难背,然而唐缈由于心慌害怕,居然连续绊了好几下,险些儿一头栽倒。
姥姥在他背上又吐了一次血,鲜血浸s-hi了他肩头的衣料,粘稠且热哄哄的,让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全身不自觉地发着抖。
“别怕……”姥姥安慰,似乎只要吐血,她就有一段时间的清醒,“我这是老毛病,不碍事……”
“嗯,我带你回家。”唐缈咬牙道。
“你是好孩子,比你爸爸好,”姥姥说,“我的钥匙被他们偷走了,不知道是谁……那个人跑得很快……我急了……头脑发昏追出来,什么也没追到,现在……看来,是被人调虎离山……上当了……”
“姥姥你别说话了,身体要紧!”
“我早有预感……”姥姥说,“钥匙……咳咳……应该还在家,那四个人中有人拿了……我的钥匙……你回去记得看信。”
“什么?”
“一定要……看信。”姥姥的声音低了下去,“照着信里……做……”
“姥姥你给我写了信?”唐缈问,“什么信?信在哪儿?”
“……灶台……等我醒……别怕……”姥姥闭上了眼睛。
“姥姥!姥姥!”唐缈呼唤,但姥姥已经失去了意识,短时间内不会再恢复。
“……”
唐缈哽咽了一下,发足狂奔。
然而现实远比盼望艰难,他只跑了几步就慢下来,头晕目眩,膝盖发软,小腿好比灌了铅,简直怀疑自己也跟着中风了。
他是个没有经过风浪的人,人生所受的勉强算打击的事就是高中失恋。
……落榜不算,那时候大学录取率如此之低,落榜再正常不过,有学可上才是祖坟冒青烟。
他是城市里最普通的小青年,脾气还可以,叛逆心不严重,圈子小,父母疼爱,姐姐照顾,朋友颇多,成长按部就班,平安和顺到连和亲人生离死别都没有经历过。
他真正遇到事会发慌的,一发慌就胃痛,一胃痛就想吐。
他停下来喘息,干呕数声,大黄狗在他身前狂吠、转圈,催促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