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愉生想了下,应该是把外国货拿来卖,又从中国买些这里的特产运到美利坚去,商人,无非就是这样吧。
“我来成都就去打听你家了,没想到你家里的公馆早就卖了,一个人也没找到。你们家这几年怎么了,你这几年是如何过的?”周耀华仿佛对柳愉生非常关心的样子,神情里都是殷殷关怀。
柳愉生心想遇到个这样的老同学也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后会变成怎么样,是疏远自己,从此当成不认识?
“我们家的公馆哦,去年我祖父死的时候就卖了,家里几个叔伯都不愿意守着这么个地方,去外面做生意的就做生意去了,也有做政府官员的,不过,你知道的,我父母早逝,又没有亲兄弟姐妹,从小又是养在祖父跟前的,祖父死了,家里叔伯又分家了,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你是一个人了?”周耀华很吃惊地问道。
柳愉生对于他的吃惊颇为奇怪,道,“是啊。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那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现在住在哪里,身边还有没有人在照顾你?”
柳愉生平淡地笑了一下,“还好吧,二十八年(1939年)的时候,川大迁到峨嵋去了,城里有空袭死了不少人,家里人都害怕,就搬到乡下去住了,祖父托人让我去日本留学,我大学也毕业了,想反正无事可做,便去日本了。去年接到电报祖父病重让我回来,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赶回来时祖父都已经下葬多时了,叔伯们早卖了公馆分了家,大家分了钱走了,也没留个信,我还是从家里原来的守门刘老头那里知道的这些事。”
这种家事,而且还是家丑,一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柳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心底就有个东西在促使着自己将这些都对着这个人讲出来一样,于是,他就说出来了,只在说到祖父死的时候有些伤心,别的时候都是用调侃的语气在说。
周耀华长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柳愉生的手,诚挚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请节哀。”
第二章 潦倒的生活
太阳渐渐西斜,江风吹过,便觉得冷起来。
两人坐着说了不少话,讲的是离别后各自的生活。
周耀华家里本是做瓷器和绸缎生意的,好些年前就有部分家族成员在美利坚安了家做生意,他和家里人到美利坚去了依然发展得好,也算得上那里的大族贵族了。
他这次回来是来做生意。
阳光弱下去后,原来还人满为患的露天茶园便冷清起来了。
周耀华看柳愉生穿着长衫,单薄得很,一张脸太白了,就更显得单薄而瘦弱,估计他从日本回来家里散了之后过得不太好吧。周耀华想也没想就起身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柳愉生身上。
柳愉生为此愣了好一阵,这才把那大衣取下来让周耀华自己穿,道,“我不冷,你自己披上吧。”
“你这人就知道客气,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人比你壮实多了,实在不用。”周耀华说着,又把衣服披在柳愉生身上。
柳愉生站起来有一阵推辞,两人在这里客气,别人就看了过来,周耀华道,“你看,大家都在看呢,快别推了,你身上肉没几斤几两推也推不过我。”
柳愉生在心里叹口气,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子呢。
衣服又不是别的东西,如果自己是个女的还好说,那是周耀华他绅士他有教养,他对自己有意思,不过,自己是个男人,他这么做虽然显得很有朋友情谊,但是不是也过了。
给柳愉生披上了衣服后,周耀华便道,“愉生,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坐了吧。”
柳愉生穿着周耀华的大衣万分别扭,赶紧道,“是呀,时间不早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偶遇你,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然后看看你的住处如何?”周耀华说着,按住柳愉生又要脱衣服还他的手,哥俩好地半拖着他往茶园外面走。
“我就住在不远处,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莫嫌弃。”柳愉生说着,一路出了茶园。
想起来以前和周耀华同学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去看电影,出来天冷,他也有把外套给自己穿,那时候还被别的同学嘲笑过。
没走多远,就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周耀华跟在柳愉生身旁,看巷子里晾着的衣服,挂着的咸鱼腊肉,有老太婆坐在门口,还有年轻的媳妇看到人来就进屋里去。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没想到柳愉生原来那样一个少爷,现在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到了,我租的房子,里面不大,不过一个人住着还行。”柳愉生拿了钥匙出来开了门,推门进去。
这里是木楼上的二楼,屋顶不太高,周耀华进去就觉得压抑得很。里面有一张单人木床,上面的被子没有叠乱堆着,床边上是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书和纸稿,书桌再里面是一个小衣柜,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方桌,上面还有剩菜没有收拾,零落着几张报纸,有两张小椅子,上面全是衣服,地上也没有多干净,散落着报纸和稿纸,临门的墙边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是脸盆等物,旁边有水壶。
看到周耀华仔细打量房间,柳愉生觉得房里实在太乱,也有些赧然,道,“单身汉就是这样,东西乱七八糟,”说着,又把椅子上的衣服拿了放到床上去,把椅子拖到周耀华面前去,“你坐,你坐。”
周耀华以免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