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们,他们的情已在我的心坎里根深蒂固,不是一言一语,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
外头,雨势逐渐趋缓,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头来,直升机轰隆隆作响,扫得草地一片东倒西歪,我的头发纷纷竖立,挺拔的发根代表著不畏缩的自信。元瑾搂过我的肩,将我推往地狱之门,里面已有几位手下了,大概都是元瑾所训练的菁英,其中我还看见坐在角落、穿著白衣,正拿著书本习写的范情。
他戴了付黑色塑框眼镜,看起来一板一眼,外表更加成熟。他听到动静,微微抬头,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低头继续书写。我想,每个人心中都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连我自己都藏了几千几万个了,范情的真实身分跟我的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安定入座後,元瑾并不放心,拿了条麻绳在我的腰与後座,困绑了几圈,直到将我牢牢固定在位子上,才安心。我只能扭捏上半身好获得些空间。「若好了,我们就出发吧。」可惜我没有回答的机会,从窗户看外头,底下的房屋愈来愈小,关宁家的宅子尽收眼底,炼狱般的造型设计……我就要离开了吗?我把头枕在窗上,不自觉流下璀璨的眼泪。
关宁……你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了,离离去去那麽多回合你还不懂得好好珍惜吗?
泪眼汪汪中,模糊的视线里偶然看见一向冷漠的关宁靠在攀满藤蔓的外墙,黑墨色的发被黑夜给吞噬,但那双阴冷却发著精明、闪著水光的眸子,突显他的存在──有种阴森森、犹如身在古堡里忧郁的吸血鬼。他倚著墙,消瘦的脸颊和微尖的下巴,流露出高傲典雅的姿态。
我一怔,瞪大著眼百思不解。他站在那做什麽?静静的看待这一切,没有阻止?关宁我真对你失望透顶。心情又再次盪到谷底,失望之馀,忽地看见关宁的手比了个手势。一手比著枪,另手食指与拇指圈绕,把比枪的食指穿过所绕成的圆。
随著直升机愈往上升,我几乎看不到关宁的影子了,可是那短短几秒钟的手势,却让我无比惊喜,颇感讶异,心情格外澎湃。自从住在关宁那後,第一次,我发自内心的笑,心里满满的感动快要溢出。元瑾说我笑得像鬼魅附身,我则笑而不答,後来他认为我是死到临头,疯子式的傻笑,便不多加理会。
元瑾从侧边抱住我,我发现他意外的爱黏人,特别是身体接触,我想这大概跟身在黑道世家有关。黑道的社会里总是缺乏爱的,就连元优有时也常对我搂搂抱抱,想满足同辈之间的情感。他的头靠在我的左肩,「会紧张吗?」
「不会。没听说过吗?人生本来就是场游戏。」
「呵呵,那你觉得……你这次会顺利过关,还是,游戏结束?」很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过对元瑾这类人,不用浪费脑力,人渣生来就是个多馀,没必要为了多馀的人增加脑袋的负担。
「有没有骰子?」我手撑著头,撑著石头般的脑子无聊的想东想西,一边和元瑾一搭一唱随意閒谈,来度过死亡前的时光。这段漫长的旅程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也是最无聊的旅途。我认为,药剂若失效了,我则死;幸运存活下来,我一定会被元瑾这兔死狗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杀个片甲不留。
毕竟,这世上多个危险的人无一是为自己树立个敌人。
元瑾把我当成要处决前的死刑犯,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全尽量满足我。就像现在,不知从哪生来的骰子出现在我面前,元瑾拿给我,「你好好骰,我满期待答案的。」
「……」竟然元瑾都特意拿来了,我也不好意思拿回去,索性就拿来骰了。我没学什麽命理学,更别说用两颗骰子的数目便能测出我的生死了。我深深觉得元瑾根本是想看我玩笑。
贴心的元瑾在我面前放了盘碟子,要我在上面掷骰。
「你真的很无聊。」掷骰前我转头跟元瑾抗议,都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爱玩。
「这是你提议的。」
骰子发出刺耳的乒乓声,坚硬的盘子使两颗骰子如踢踏舞者,踩著有节奏的步伐,终於经过两颗沾著黑点的雪球无数次碰撞後,骰子的声音乍然静止,就连远处穿著科学家专用袍子的范情,也分神往我们这看。
「四与四呢……合起来是八。你说是吉利还不吉利?」元瑾灿笑,范情给了个同情的目光,五指抓紧白袍,侧过身不想理我们。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很安静,跟当初我进入淫狱时,替我们讲解时截然不同,简直变了个人。
我两眼看著双四,嘴角上扬,「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然两个一起死。或者,两个都活著。」我胡里胡涂的随意讲解,元瑾锁眉,觉得我的讲解很烂,且不中听,便停止这无聊的掷骰解码的游戏了。
我将骰子交给对面的菁英,自己则安分的坐在位子上。看著窗外优美的月色,云朵随著风飘过。因刚刚下过雨,能从几朵云的隙缝中看到底下的景色。蔚蓝的海和闪著动人光芒的浪,一波一波袭卷而来,为夜晚弹奏安眠曲。
已经离开淫狱了吗……用这麽特别的方式离开,还真奇特。
我比著刚刚关宁所比的手势。一把枪和一个圈圈,分别穿过。
我会救你。
这是关宁当时与诱黧之间协议後的手势。
我的心果然还是很容易动摇的,说不可能再爱,根本就不可能……
关宁,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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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