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案件了,怎么轮得上一个新晋的吏部侍郎插手。
其实这里面并没有暗藏什么玄机。
只因为这位年轻皇帝对大理寺起了疑心。自己的近臣自己多少也是清楚的,只是不知背后捣鬼的是谁?
年轻的皇帝倚在龙榻上,微微蹙起眉头,谁最清白,谁最清闲,这差事便该谁去办。
所以表面上仍将案子交于大理寺去办,却私下里叫纪文洛往洛阳一趟,一来考核新晋官员,二来也可知朝中开始勾结的势力已渗透到何种程度。
送走了李公公,已近黄昏。庭院里荧荧点点的亮了起来。那瓶花枝招展的腊梅不知几时又被搬进了卧房,就搁在几案上。淡淡的馨香钻入鼻息,才发现,其实是很好闻的味道。
点上灯,信手拾起本书来看。直至外头隐约敲了三更,才晃过神来。
门外轻轻响了三声,进来的是才刚入府的丫鬟婉玉,腰间别着方水红的软帕,正端着盆洗脚水站在门外。
前几日,小武在自己耳边嘀咕着,府里头什么都不缺,唯独公子身边却一个懂事体贴的。嘀嘀咕咕总也有半月了,一日实在招架不住,挥手叫他自己斟酌着办吧。隔天,憨厚勤快的小武便领来个模样细致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干净的装扮,文静中透着灵巧。小武笑嘻嘻的便来邀功,“这是我千辛万苦才挑来的,公子可还满意?”
是没什么可挑剔的,纪文洛从来就不是个挑剔的人。有没有这么个懂事体贴的,本就无关紧要;主是主、仆是仆,对纪文洛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大约都是一样的。
才住进侍郎府的那日,将军家的二少爷一脸喜气的要来讨酒喝。特地在院子里摆好满满一桌子的酒菜,既然是来讨酒的,便叫小武去了东门那家百年的老酒窖买回整整一坛子烧春,最适烈性的酒,让他喝了个够。
酒过三巡,十八般武艺在身的公子哥儿脸颊微红,醉眼迷离的凑了过来,一身的酒气像是刚从酒缸里爬出来似的,“哎?好酒,好酒......”平生见多了酒鬼,却不知他一脸的朦胧是何意,“文洛,你看我也没什么送你的,看你府上还没招丫鬟吧?不如我送你些,免得麻烦......”说罢就倒在桌上长睡不起。
酒鬼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哪里能料到,几日后侍郎府便成了韩大少爷口中那个“没姿色”的。从厨娘,管事婆子,到伺候起居的丫头,统统都是易辰亲自点了送来的,竟难得的酒后守诺。
婉玉低下头默不作声的进来,将木盆轻轻放在纪文洛脚边,挽起袖口欲为他洗脚。纪文洛忙止住,自己动手洗起脚来。
解带宽衣,安睡在榻上,婉玉轻轻将帘子放下,又轻手轻脚的吹熄了烛火,才关上门出去了。
外头静的出奇,静的压抑。忍不住就想,那人或许现在正宿在军营的大帐里,身旁是自己不认识的一些人,说说笑笑总好过自己;抑或是三三两两酒肉知己围坐,快意恣睢......
是羡慕吧?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现下越发懊恼了,翻来覆去到了四更,恍恍惚惚就要睡着了。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纪文洛半醒半睡,眼皮困倦,一时间睁不开来。继而又隐隐约约听见开门的声音,想着大约是小武来帮自己掖被角,便睡着了。
纪文洛醒的极早,却不是自然醒的,因为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睁开眼睛一看,一只胳膊正压在自己身上。稍稍斜眼,就能看到身旁正挤挤的躺着一个人,看样子睡得还很酣畅。
人?蓦地清醒了过来,便转头仔细去看。
只见身侧的那人青丝散乱,攀洒在自己肩上,半遮着眉眼,微启唇畔,埋头睡在自己颈窝,一脸的满足。杏黄的颌领汗衫,微微敞着领口,正侧身将手臂环在纪文洛身上。那人微微动了下头,鼻尖就擦在纪文洛脸上。
天......天啊!怎么会是他?不是随老将军去了北疆吗?
这一吓着实吓得不轻,醒时的困倦一扫而空。
外头天色仍旧昏暗,却没了睡意。
轻轻挑起身上的咸猪手脱了身,沉睡中的人微微蹙眉,翻身睡到另了一侧。
起身穿好衣裳,替他将被子掖好,便坐到一旁的几案边,一直坐到天色大亮。床上的人倒是老实,只是咂了几下嘴巴,没再翻身。
门外传来敲门声,婉玉在外边轻声询问:“公子醒了吗,要婉玉服侍公子穿衣吗?”
兴许是动静太大,床上的公子哥儿也醒了,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纪文洛,“文洛,你醒了?”
纪文洛忙抬手止住他,对着门外的婉玉说了声:“不用了,今日有些不适,晚些再起。”
门外的丫鬟没再说什么,悄悄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纪文洛才重新坐下,看向床上的无赖。
“你怎么在这里?”
床上的无赖闭上眼,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说:“文洛,我头疼,不要这么凶嘛?”
凶?没趁着天黑把你扔出府去就算不错的了,简直......成何体统......
“你是半路偷跑回来的?”
床上的人可怜兮兮的神情,似是有满心的委屈。“哪里敢偷跑回来,我是告病回来修养的。”
看他满色红润,精神极佳,除了两眼泪汪汪的可怜相,哪里像是重病在身。
“你......你怎么了?”
说罢,床上的无赖一把扶住额头嚷嚷着疼,明摆着是装给自己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