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情儿似的”以后,晏怀风与楚越的相处氛围就变得诡异起来,两人竭力想像从前那样保持距离,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界限。
楚越从前对晏怀风照顾得细致入微,一饮一食都要亲自动手,原本他并不觉得如何,现在却常常感觉尴尬,尤其是在帮晏怀风换衣擦身的时候,身体接触无可避免,他却始终都不敢去看晏怀风的眼睛。
他不敢奢求晏怀风对他有超过主仆的情分,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旦越界太过,会忍不住想要得更多。
就像此刻,他只要安静地站在晏怀风身后就好。
连着下了那么久的雨,整个院子都湿漉漉的,药草的清苦味道蔓延一院子,偶尔引来低飞的蝴蝶,停住在嫩尖儿上缓缓开合着翅膀。
回天楼里种的都是草药,不像萧沉那里一屋子的兰花香。
那时萧沉远远地走进来,总是和煦如三月暖阳的脸上竟然带了点儿忧虑,才走到廊下,甚至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压低了声音对晏怀风说:“晏少主,圣门出事了。”
晏怀风原本正望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出神,听见萧沉的声音,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萧沉直视着晏怀风的眼睛,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整个圣门,都毁了,圣门的门主、你爹晏清河也死了。”
41、倾颓
苏真把包裹在桌子上摊开,一一指给楚越看,嘴里细细地讲解着:“这个丸药每天都要吃,不能让他喝寒性的茶,茯苓露或者蜂蜜水都是好的。那个药膏是外用的,两天换一次。至于你——”
苏真把楚越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醒了就好,现在你可比你家主子健康多了。”
楚越一一记下了,道了谢把包裹重新缚好背在肩上就要走,苏真看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出声叫道:“等等!”
说着又忙忙地转回内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小玉坠出来,郑重地交到楚越的手里。
玉坠被做成镂空的形状,看上去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楚越掂了掂手中的玉坠,,没有液体流动的声音,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只是光看玉坠本身的成色就已经价值不菲。
看到楚越投来疑惑的目光,苏真笑笑,郑重其事地说:“里面是风干的缕金衣。本打算用来熬制回魂汤,不过那天你已经醒了……”
苏真话还没说完,楚越已经觉得手中这小小的轻若无物的玉坠瞬间变得沉重无比,这就是让晏怀风差点命丧黄泉的东西,缕金衣、缕金衣……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有着如此动人的名字,又怎能轻易摘取。
晏怀风从没有跟他说过那天在流花河底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只能根据他的伤势和墨夜的只言片语暗中揣测。
流花河中一定生活着某种凶恶的鱼类,它们也许以缕金衣为食,又或者仅仅是看护这种稀有的药草,攻击一切靠近的生物。
他并不知道晏怀风畏水,如果知道的话,也许心中的愧疚又要多加一成。
珍而重之地将玉坠贴身挂在胸前,一点温意透过肌肤一直传达到跳动的心脏,“咦,这是暖玉么?”
苏真摇头,“流花河底下有地热,常年水温偏高,缕金衣属性亦为火,冬日里带着堪比碳笼手炉,可以消寒。你感觉到的温度应该是属于缕金衣的。”
楚越点点头,再次向苏真抱拳,深深弯下腰去道谢,从滇南到中原一路流离坎坷,见识过那么多人心叵测,寻簪阁一行人是他所见过的最善良的一群人,虽然他们的名声在外面未必比圣门好上多少。
他是真的感激苏真,也是真的感激墨夜、萧沉他们,没有他们,他和晏怀风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他也可能永远都无法明白自己对晏怀风的心意。
住在这里养伤的这段时间是他在这里醒来以后有过的最平和安稳的日子,如果可以他不想离开,可是晏清河……楚越转过头,望着门外,晏怀风已经等候多时了。
也许晏清河对晏怀风真的未尽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也许晏怀风对晏清河真的有过怨怼和疏离,但楚越知道亲情不是轻易就能泯灭的东西。
晏怀风与晏清河再疏远,内心依旧是渴望对方的。骤然听到自己生父的噩耗,饶是谁都无法无动于衷吧。
楚越朝苏真点点头,“苏姑娘,我该走了。”然后不再回头,大步向着晏怀风的方向离去。
“少主。”
晏怀风闻言回头看了楚越一眼,他的面容平静,看上去对圣门的噩耗没有什么哀恸的感觉,然而楚越能够感觉到晏怀风拿平静的眼波之下躁动的情绪。
晏怀风的身后站着萧沉和路千寻,他们将会和他们一起前往滇南。萧沉算是墨夜给予的助力,至于路千寻……
楚越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有萧沉的地方,路千寻总会黏过来——不过现在黏过来的明显不止一个,梅嫣大小姐扯着萧沉的袖子,正在苦苦哀求,“萧大哥,你就让我去嘛。”
自从开始纠缠萧沉以后,梅嫣对晏怀风的兴趣就大大地被转移,不过听到晏怀风的真实身份还是让她大吃一惊,然后对滇南和圣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不,一听说萧沉也要走,马上跟过来了。
萧沉无奈地安抚着梅嫣,“梅姑娘,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滇南现在群龙无首乱得很,带着你不安全。”
梅嫣一跺脚,娇嗔道:“我又不是只会绣花的闺阁小姐,我可是越女剑梅家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