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被起义军全然包围,步|枪的枪口指向了他全身最致命的部位,而他不为所动,目光里沉着闪烁莫辨的东西,向他心爱的情人发出疑问:
“顾声,你亲口告诉我,你真的要和他走?”
“真的。”顾声侧头向身后瞥了一眼,洁白的脖颈勾画出昳丽的轮廓,那是令江承心旌动荡的弧度,此刻正向着另一个人的方向。
那就是江续。
那个男人,背叛了家族,背叛了他生来所有的高高在上的权势,义无反顾地投向了无产阶级革命斗争,此刻正着革命党人的统配军装,正在几十米开外,遥遥像这个方向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配枪。
江承看到顾声也轻轻挥动了手中的左轮。
江承的眼睛干涩得像是凝结成块,他听到自己的喉音震颤,最后一遍地问道:“你……真的要跟他走?”
这一次,没等顾声再作回答,他朝天鸣枪,对面立刻传来两枪呼应,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随即奔涌而来的军队一瞬间掉转了方向,顾声刹那回头,灰蓝的硝烟正从江续的枪口上袅袅浮起。
远处传来了远胜于先前百倍的呐喊声,那些伪装成民团的人陡然浮现出来,在起义军措手不及之时举枪扫s,he,毫无准备的原民团顷刻人仰马翻,战局霎时间逆转过来!
几十米外江续的脸模糊不清,隔着战场上骤然浓重起来的血腥味,变得格外迷离而遥远。
江承策马小跑,靠到顾声的身边,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将他手里枪折了下来,贴着他的耳畔沉声低语:
“你看见了吗?你走不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你以为你能到哪儿去?”
他将似乎受惊过度而身体有些僵硬的年轻人掰到自己身前,迫使他靠向他的怀里,伸手将一张已经被汗渍浸泡s-hi透的字条塞进他的手里,语气呢喃而轻缓:“江续……一直以来都是老爷子安c-h-a在江南的一步棋,与周仁的交往是准备多时的,参与你们所谓的革命军也是,就是为了打入南匪内部,在关键时候发挥效用——就比如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江承话音刚落的瞬间,年轻人贴着江承身侧的手发力一勾,那把j-i,ng良改装的配枪应声而出,年轻人单手上膛,抬起手臂反身就是一枪!
一枚子弹破空而出,穿越四十五米笔直地钉入男人的前额中央!
这恐怕是世间骇人听闻的战争传说,在视野受限、行动不便的情况下,用别人的□□,在临近极限有效s,he程、风速位置距离均难以判断的情况下,一枪s,he入目标对象的脑壳。
残血自额外ji-an出,对方一声未出,之间人体应声落马,当场死绝,毫无回旋余地。
“哥!!——”
江承脱口而出,掐着身边人肩膀的手顷刻暴起青筋。
顾声的面孔漠然地泛着青,牙关陷下一道极深的痕迹,手上的枪管冒出烟灰的硝烟,一颗子弹刚刚从这里s,he出,穿过一颗头颅,……来自江承的长兄、津州军阀江知涯的长子江续的头颅。
他拔枪霎那没有丝毫犹豫,整套单手上膛的动作也流畅到无懈可击,那j-i,ng准无比的一枪除了直觉无法解释,枪弹就如同被下达了一击必中的命令,呼啸着送达死亡的意志。
几乎就在江续掉下马背的瞬间,江承一把捏断了顾声的腕骨。
天地间噪声四起,而骨骼错位的声响清晰可闻,但他终究晚了一步,顾声开向自己下颌的第二枪被生生拧断,子弹擦着他和江承的面颊飞向天空,翻滚的热气如同死者的余温。
腕骨被生生捏断的剧痛短暂地夺去了顾声的神志,江承一把将他从那匹受惊的战马上抱了起来!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嗯?!”
江承一瞬间的表情狰狞迷乱,似疯若狂,紧抱着年轻人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拥紧朽木,策马狂奔之际风声蛮横无道,甩过耳光夺走话音,那句带着骨r_ou_血亲鲜血的誓言不知说给了谁听。
“就算……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会!永远不会!……”
第35章 番外一·野猎
一、
1923年冬,津州,析城山。
十一月底的京北刚落了一场新雪,裕谷坡下的马场覆着薄薄的一层,枯枝黄叶铺满了整个辽阔的山麓,零星的猎棚和高台隐没在析城山绵密的松林里,放眼望去,雁鸣戚戚,长空洗碧,暮秋冬至的肃杀扑面而来。
松林外缘散落地站着一队锦衣貂裘的人马,擦拭得崭新的火器或背或挎,毛发被梳理得油光水滑的马匹随着主人的牵引微微仰头,一对宝石似的招子跟着骑手的眼光左右转动。
这一天是江南大户顾侯大儿子顾谨的生日,顾侯携妻子北上狩猎,将用一匹骏马作为儿子成年的礼物。
现在马场上这些英俊漂亮的马儿,都是顾侯专门从英国引进纯血马,个个有着一份详细的血统记录和来自大不列颠赛马场官方的资质认证,他当初为了弄到这十来匹马也是大费周章,其中最为优质的赛马正驮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正是今天聚会的焦点,享受亲眷兄弟们之艳羡瞩目。
女眷都由专人送至旁边的棚屋内,尚氏身体不适进了里屋,顾家主母与妯娌披着斗篷站在屋外,每当少年们掉转马头,都遥遥朝他们挥手微笑。
顾声落在后面,仰头看了看哥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