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彼此的呼吸。
这眼眸是深潭碧波,溺人魂魄,紫胤终于想起张口,却不知如何称呼,总不能当街叫他殿下,心下一狠终挪开眼,看了看远去的马车,随口道:“朋友?”
“嗯。”欧阳少恭点头,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感慨,抚了下他的白发,沉默半晌,才道,“我打算去江都,你呢?回天墉城?”
他不作什么掩饰,苦恼地看了眼百里屠苏,生此变故,想得到自己的残魂,总多了些麻烦。
这让紫胤甚至有些麻木,他这样聪明的人,从来懂得长琴在想什么,太过长久的时间,反而会把人变得简单。神是天生冷情的,他们守护法则,掌管天地,以至于高高在上,无法认为自己与这世界平等,法则至上的神,绝不会为了所谓感情,放弃自己的尊贵和责任。
这对得到了他爱的紫胤来说,无异于抛弃,就算他了解长琴,也终究无法理解神的世界。他在天墉城三百年,才知道这不是结果,而是在等,等来的,却是一个无情的神祗。
多情却为无情恼。
一想到刻入自己生命之人的不爱,便会生怨生恨。
紫胤忍不住攥紧了拳。
百里屠苏看他们离得太过近,心里觉得别扭,紫胤又沉默了下去,就说道:“师尊应铁柱观之邀,去镇压妖物。”
“不如同去?”紫胤紧接着道,盯着欧阳少恭的目光,竟似有几分热切。他终究改不了,骨子里的偏执。
欧阳少恭又是一笑,如清晨初阳,对他的请求,向来不怎么拒绝,未多想已应了下来:“好啊。”
紫胤立刻垂眸,只点了下头,就与百里屠苏离开,走得很是急促。重逢最使人奢望,一念起,平静不复。
他对这个人,早已说不清是爱是恨,注定没有结果,拼命想回到以前的清心寡欲,却又不能承受遗忘的彻痛。
离开琴川时,已是三日之后。
柳枝婀娜,垂落屏屏翠幕,嫩芽新发柔比情丝。
欧阳少恭站着无趣,不多时,脚下已被他扔了好些柳叶,他着一身烟蓝的衣裳,站在摆枝新柳前,美可入画。
听有人称他“殿下”,欧阳少恭头也不回,问道:“难道没带你的徒儿来么?”
直到身后人再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这声音很是熟悉,冰冷而僵硬,如同吃腊,说起话来,直不像个活人。
“汝弗君。”欧阳少恭笑了。
身后人道:“殿下的神体,在宗祠下的玄水阁。”
欧阳少恭回头时,已不见了说话的人,他微微眯起眼,远处是城墙,前面稀疏长着几棵树,紫胤站在那里,正望着他,白发被风拂起,那目光似含着太多心思,欧阳少恭却不懂是何意味。
“小慕容。”欧阳少恭叫了他一声,也不知紫胤有没有听到,就见他走过来。
百里屠苏肯定没有听见,不然一定觉要被惊着,师尊这三天一直在打坐,竟是为了宁心清本,封印妖煞若不能静心,自是十分危险,可师尊几百年心如止水,为何兀起波澜,百里屠苏不明白,只能替他担忧。
有欧阳少恭在此,也不必再费力御剑,待二人到跟前,欧阳少恭已结印拈决,布下神族的越行之阵。
欧阳少恭本欲去牵紫胤的手,看了看二人,终是忍住,转而作请道:“真人,百里少侠,走吧。”
紫胤抬眼看了他好一阵,才道:“劳烦了。”
若紫胤能安分做他的剑仙,自然再好不过,法则在道之内,天地六界存于道中,长琴是守护法则的神,他痛恨害自己至此的神命,却不能脱离大道。
欧阳少恭以为,成仙而有私爱,非在法则之内,虽合于道,但他亦不愿接受,因为自己正是守护法则的神。
太子长琴,为战而生,为杀而活,如何能为情所撼。
法则之中,长琴是杀戮和战争的符号,是西皇氏力量的巅峰,是天地混沌的钥匙,除非有人代替他的存在,否则,他必然要做回太子长琴,无可违逆。
几世几生,紫胤对长琴的痛苦和命运知之甚少,欧阳少恭至今不曾对他多说什么,并非刻意隐瞒,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这也难怪紫胤忽然间又起恨意,三百年本已尘埃落定,深爱而生死别离,这样的结果虽然痛苦,也好过重逢之时,知道所爱之人安排了自己的命运,是为了给他一个结果然后摆脱他。
修仙者断情绝爱,是因爱能生妒,生怨,生怖,令人痴妄。而事实却非如此,妒恨不因爱而生,是因不爱而生,因他人的不爱,自己的不爱,不爱而疑,疑可生魔。
紫胤成仙而有私爱,是因他那时对长琴的爱,已不会有丝毫怀疑。
谁也不会去怀疑一个死人,可这岂不是意味着,有生命就有变化,有变化就一定有怀疑。这实在无解。
若有疑便成不了仙,没有长久的生命,那么在三百年前,紫胤便会消逝于世,不会有重逢,也不会有今天的百里屠苏,欧阳少恭或许就没有阻碍。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对错,爱恨,本就是出于理智之外,哪有什么道理可说。
想放的放不下,放下的走不了,只能这样不冷不热。
神族越行之阵,如同折山叠水,入这阵中,就已经身在铁柱观内。
观中阴凉,寒意一下深了许多,显然紫胤与观主已定好时日,看这里众弟子肃列,已做好了礼宾的准备。
三人突然出现,立刻被围了起来,百里屠苏不善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