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那里是享福,我说我这里才是享福啊。走几步路都是认识的朋友,到了你们那里我就只能和不认识的老太太去跳舞了喽!有时候他们的新校长还要让我回去听听课了,你说我在这里开心还是在你那里开心?”外婆这么和纪译说道。
隔了大半年,老人家见着宝贝的外孙,开心的不得了。纪译长这么大以来,许女士对他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而两位过了六旬的老人则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外孙,倾注了所有的爱。
”囡囡你回来了,太好喽,”外婆仍然喊着十几年没变的称呼,像十几年前初见时候一样,拉着纪译的手走进屋里,“你来,正好给我们看看这个“漏油器”,这两天老是闪啊闪的,问问你妈嘛她也弄不灵清,你比她聪明!你来看下!”
“漏油器?”纪译困惑地看过去,只见无线路由器摆在八角梳妆台上,一闪一闪得发着荧光。
为了修这只“漏油器”,纪译捣鼓了一个下午,依旧以失败告终,全然失去了一个理工生的尊严。
“算了算了,弄不好就别弄了,我们先和囡囡吃饭了。外婆今天给你蒸了火腿鲫鱼。”外婆牵着纪译的手到饭桌前坐下,偷偷贴上耳朵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修不好正好,你外公哦,天天在那上面和别人下围棋,这两天终于没得下了,活都干得要多了喽。”
外公耳朵在这种时候倒出奇的灵,在旁边冷哼一声,反驳道:“下围棋怎么了!就算我下棋的日子,菜也是我买的,r_ou_也是我切的,碗也是我洗的,你就翻翻勺子而已!你看看书写写字就是正事,我下下棋就不是大事了啊。”
外婆听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拍拍外公夹着筷子的手背,温言安慰道:“好的喽好的喽,知道你能干,吃完饭让外孙陪你下棋好不啦。”
纪译在一边听着老两口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烟火气息拌着糯软的白米饭,暖融融地下了肚子。他心里想着异地之外的某个人,突然觉得眼前这种能够平淡相伴的日子,都无比值得羡慕。
从宿西镇正中间穿过的淳江下游,将镇子分为南北分为两边,一边是刚开发的新城区,锃亮崭新。而另一边的老城有着江南小镇典型的特点,建筑的空隙里都是水汪汪的雾气,桥洞下,老街角,处处都是一幕幕水瀑,汇成湍急的水流,蜿蜒出镇。
徐杳然这次出差是代表景行来参与报告,刚走出报告厅没几步路,就收到了纪译发来的照片。
图上是一株江南独有的朱砂梅,树干紫褐,现在还没到花期,只有零星的骨朵点缀其中,但唯独其中一朵开得肆意,堇紫色花瓣层层叠叠,独花压枝。
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那一头的纪译马上主动报备:“我们宿西的朱砂梅,邀徐老师品品。” 纪译捏着手机,期待地等着徐杳然的评价,结果只收到了对面发过来的四个字。
“人比花俏。“
他打字问:“人在哪儿?”
又等了片刻,对面才回了消息,同样是不动声色的四个字。
“在我心里。”
纪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面上一烫。做贼似的左右瞧瞧,没有人,再低头看看那几个字,觉得自己快冒泡泡了。
徐杳然收了手机,迈步朝停车场走去。这里恰好有冬青花开得繁盛,密密匝匝的一片,不像照片上那朵朱砂孤零零。
但收在他的眼底,这儿的花开得再好,也比不上刚才稍稍一眼的朱砂更夺目些。
就像某个人,只要初初瞥了那一眼,就一直在他心里了。
傍晚宿西的天空洒下一片澄漾的雨水,雨势不大,而雨声淅沥,扰得人心思飘飘。纪译领了外婆的任务来市场买菜,手里已经提了几株韭黄和一袋晶莹剔透的虾仁,还要买鳝鱼,走了几圈都没找到。问了人才知道卖鳝鱼的不在市场,要过了桥再走几步路才能寻到摊子。
他提着菜撑伞穿过巷子,前面就是宿西桥。离桥口一个街角的地方,一个等腰高的身影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纪译看着腰前那盏花花绿绿的伞面,认出来这是外婆对门家的宝贝孙女。
“小九,你这么着急跑什么。”他把s-hi漉漉的伞从身前拉开,牵过小女孩的手,弯下腰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豆子哥哥!你在这里!”小九见是他,惊喜地叫出来,然后腮帮子一鼓,空着的那只小手抓紧纪译的手掌牵着他,转头就往前跑。
地上s-hi漉漉的,纪译不敢有大动作怕绊倒了小九,任由她牵着,几下就给扯到了桥头。
“哥哥!我把豆子哥哥给带来了哦!”
跟着小九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熟悉的身影站在桥上,隔着漫天雨雾望着他。徐杳然撑一把竹骨蓝面伞,负手而立,身姿挺拔。
像块剔透的水翠,嵌在天青色的背景里,周围的雨幕都做了他惊人的布景。
他垂眸朝下望过来,眼里全是雾气,一如以往地温柔开口说:“我来看看朱砂开得多好。”
以前老戏本里,半夜月下桥边,等着心上姑娘一起私奔的玉面书生,抬手间大概就似这般模样。
桥下的纪译突然低头朝着眼前扎着冲天羊角辫的小脑袋,问她:“小九,你作业写完了没有?”
“没有…”小九嘴上说着不,眼睛却一直盯着徐杳然,扭扭捏捏地不肯走,“哥哥和豆子哥哥等下还会来找我玩么?”
“会的哟,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