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夜辉没有阻止憾生弯腰去捡砖头,他以为憾生捡砖头应该是要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打算放手平静的做好要受一板砖的准备,可憾生转头间眼眶里的泪水,让他心里一颤,还没能有所反应的时候,憾生手里的板砖就“砰”的一声砸在了她自己的脑袋上。
眼泪和着鲜血从眼角一直落到下巴,最后凝成一滴一滴的滚落到干净的路面上,左边的视线里一片血红,憾生眼里透着恨意,她是在恨自己,本来砖头拿到手的时候,她的意识还是要往佟夜辉脑袋上砸去的,可到了最后一刻,她还是下不去手,她下不了手只有转过来伤自己,她觉得自己窝囊透了,她恨自己。
几乎贴身而站的一男一女,时间和空间仿佛在他们周围凝固,佟夜辉因为太过的震惊,脸上反而不见什么表情,憾生没有多少的眼泪,两行泪水涌出后,眼眶就干涩了,她看男人还不放手,低头又去看左手上的砖头,没等她再有动作,右臂上的手劲就松了,她没什么犹豫的扬手扔掉手里的板砖,转身就走。
荒凉的马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人,憾生低着头,走的不快,眼睛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仿佛注意力都在走路这件事情上,神情格外的专注,额头上的血没有很快止住,伤口一点一点的往外渗着血,可能是胸口提着一口气,她没有晕眩的感觉,只感到伤口一阵一阵的刺痛,其实这些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能这样保留点尊严的走着自己的路,她觉得自己挺有出息的。
佟夜辉不敢靠的太近,跟在憾生后面大约离了两米的样子,如今这局面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畴,他走不得,也靠不近,他觉得这应该就是憾生想要的,所以他要配合着她,他欠她的,不管她要怎么折腾他只能配合着她。
走到大路上的时候,憾生衬衣的前襟染上了半片的血迹,额头一片血糊的,脸上的血已经被她用衬衣袖子擦干净了,但看着也是吓人的。
岔道口有村民支着遮阳伞摆的小摊,晒得脱色的大伞下面摆着个冰柜,卖些饮料,矿泉水杂食什么的,憾生走过去,从腰间掏出个黑色的小塑料袋,解开袋子,拿出十块钱向卖东西的中年妇女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两包餐巾纸。
大抵是因为这条路通向监狱,卖东西的女人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接钱给东西的时候,一副雷打不动的淡漠样子。
憾生接过水和纸巾,转身走开一点距离,背对着马路蹲下,拧开水瓶子开始清理伤口。佟夜辉一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他的眼前只看得见她佝偻的背影和一节晃动着的细细的手臂,这样的憾生看着很是单薄的可怜,他的心里有点犯堵。
佟夜辉有刹那间的恍惚,身体的反应也跟着有些迟钝,当憾生清理了伤口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依然盯着那个她蹲过的位置,直愣愣的看着那里。
地上留下一滩水迹,几张带着血迹的纸团,或许从不被人重视,但曾经干净过,雪白的颜色沾染上了触目的鲜红,瘫软在那里,成了垃圾,不知为什么佟夜辉联想到了憾生,那被他亲手糟蹋了的整个青春。他抬眼望去,只得憾生的一个侧影,单薄的身影,佝偻着脊梁,肥大的衣服,腰间不伦不类别着个塑料袋,浑身上下充斥着落魄,已经说不上个美丑了,那是一个人生脱轨了的人,一个走到边缘的人,佟夜辉忽然觉得窒息,他张开嘴却觉得呼吸困难。
从郊县回到市区,坐了两个小时的中巴,又倒了两次公交车,期间闷热难当,佟夜辉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搭乘过普通老百姓的交通工具了,一通折腾下来,领带歪了,头发湿了,高温蒸出一脸的油光,形象毁了不少。
相比憾生这一路却要从容很多,上车下车,虽也拥挤炎热,脸上却没有露出难耐的神色,她一身的血污招来不少侧目但始终寡淡着一张脸,没有什么窘迫的表情,佟夜辉一路护着她,虽有时身体也接触过,但憾生并不需要他的呵护,身体偶然贴近时既不躲闪也不也无不耐,面无表情的如陌生人一般。
折腾到临近傍晚,他们回到市区里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房屋老旧,所有的建筑都是四五层的像火柴盒一样灰扑扑楼房,这里佟夜辉再熟悉不过,他们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小区,房前楼后歇息着不少乘凉的老人,孩子在楼群间疯跑尖叫,正是小区里热闹的时候。
憾生他们的出现让摇扇的唠闲嗑老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张嘴呆愣间脸上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一路走过去身后留下一片窃窃私语。
佟夜辉知道身后的人们都在说些什么,憾生在这里长大,但名声却不好,小时候是个疯傻的丫头,本来就不太讨人喜欢,长大点了却偷了她妈的养老钱贴补给一个男人,离家多少年最后把自己折腾进监狱了,这是他们知道的但却不是全部,憾生从来都是傻的所有的恶名最后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从进了小区憾生就没有抬起过头,佟夜辉从后面看她的后背似乎又佝偻了几分。
沿着一条直路走进小区里面,憾生在一栋楼前的一家食杂店停了下来,店子门口支着一个简易的摊子,摆着一些瓜果蔬菜,她扬着不高的声线朝里面说:“给我一斤鸡蛋,两把挂面。”
里面有个大嗓门应道:“等着啊,给你撑了出来。”
片刻的功夫一个胖胖的女人提着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