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仙气,他音量不大,语速放缓了些:“其中,我军总共遭遇大小战役、围堵两百三十六次,与他星系敌人正面交锋十八次,派出侦缉舰艇六次,直到已经无舰可派,成功混入敌方阵营的总共七十二人,无一生还。一人登上过敌军总司令指挥舰,在被捕之前,把他所得到的资料拷在了一个微缩存储器中,用漂流瓶传了出来。”
“我军增援部队总共两部分人马,共一万六千三百四十二人,其中一万六千三百四十一人阵亡,我们本为先锋,不敢藏拙,所经之处,只得以身试法,将所有的敌军驻扎、防控信息收录,全部录入我给你们的存储器里,是我们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换来的战果,诸君善用。”
叶文林说到这里,回忆了一下,认为自己话里没有遗漏了,就停了下来,他眼下还站不起来,只能在轮椅上微微欠身:“就这些了,特种部队尖刀队长汇报完毕。”
语毕,他没有停留,话已交代完,就轻轻地转动着轮椅,在一片轻微的“嘎吱”声中,往门外走去。
而门口站着耶西。
耶西一直以服刑人员自居,从来都自有一番桀骜不驯的道理——听候差遣,但不主动出现,从没有上赶着往总参处的会议室凑过。
只见他双手插兜,背靠在走廊墙壁上,侧面看起来,他结实的腰部显得有点窄,鬓角夹杂在金发里的银丝纵然不像东方人黑发泛白那么显眼,也总是平添了许多落魄的。
叶文林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开口跟他打招呼说:“赛貂蝉同志你好,见到你还活着,我有点欣慰。”
“拉倒吧,你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这老王八蛋居然还他妈没死,真是见鬼了’。”耶西不怎么客气地打断他。
他说得对,叶文林也没有否定他的猜测,两人无话好说地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耶西忽然开口问:“那谁,赵佑轩真死了?”
叶文林草草点了个头:“嗯。”
耶西愣了愣,追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叶文林:“高能炮击中动力系统,全舰瘫痪,将发未发的核导弹炸了膛。”
“哦……”耶西听了,低头思考了良久,低声说,“那确实是活不了了。”
而后,他敷衍了事地冲总参处的人点了个头,眼皮也没抬,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动作,近乎恍惚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仰起头,仿佛要发出什么感叹,就在所有人都洗耳恭听的时候,这位虎落平阳的海盗头子却只是注视着锃亮的天花板上反射的自己。
好一会,跟他私交最近的傅落才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我看看人形遗产长什么样。”耶西回答,说完,他摇头晃脑地哼起一段诡异的西皮流水,“苏三离了洪洞县——”
赵佑轩生前是个票友,他仿佛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个超然世外的古典艺术爱好者,却总是装不得法,无论如何都只像个喝茶遛鸟的广场舞大爷。
叶文林接上:“将身来到大街前。”
耶西回头一哂:“你不在调上。”
杨宁走过去,推着叶文林的轮椅,送他缓缓前行,不知是不是也想起自己给赵佑轩当秘书官的日子,他说:“老爷子唱国歌都不在调上,都是跟他学的,一脉相承——别说得你自己好像在调上一样。”
耶西不置可否,用原创的调子续了下去:“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叶文林:“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那俩货丝毫不怕丢人现眼,一站一坐,操着各有特色的荒腔走板,南辕北辙,混杂在一起,端是一阵天地无光的鬼哭狼嚎,唯独杨宁听得面不改色。
他名为“大校”,实为硕果仅存的二部总司令官,军心不能散,他威信就不能崩,当然不可以像那俩货一样不顾形象地公然耍二百五,于是用硬底的军靴踩在地上,“踢踢踏踏”的,犹如节拍。
——便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三个月以后,远地通讯站第三次升级成功,虚拟通讯站就像手手相传的火把,与地面终于实现了当年堡垒那种能随时联系的水平,信号区间覆盖了半个太阳系。
年底总结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总结各自的战功,傅落终于被升为a级,中校级别。
这意味着,杨宁以下,她有权调任以巨舰为中心的大型随从舰队了,临战时,正式拥有了指挥官资格。
被她荡平的海盗窝直接保证了他们会过一个物资充盈的年,在叶文林这个逗比的撺掇下,会议室中间拉了一条巨大的横幅,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被打上了一串血淋淋的小红花,小红花的印章是胡萝卜雕的,每一朵都代表了一窝死不瞑目的海盗。
杨大校“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年夜,傅落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做她的日常工作——关于这个事,好听的说法叫做巡视整个土星系统,直白说来,就是把附近乱窜的星际海盗团成员一个一个拖出来打死,为土星堡垒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海盗的那一套她现在炉火纯青地快赶上耶西了,不打招呼,上来就杀,杀完就走,绝不留痕,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星际暗杀专家。
不过暗杀专家在路过会议室的时候,依然险些被自己名字后面的小红花闪瞎狗眼。
叶文林在会议室里,正不知和杨宁商量什么,颇不正经地冲她敬了个礼:“哟,指挥官,战功赫赫,彪炳千秋!”
傅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