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你说我走的路对吗?”王金凤忽然问。于爱军的沉默并没有引起王金凤多大的注意,因为她也在想心思。她在回忆几个月来自己的足迹。她觉得自己的足迹很乱,仿佛雪地里顽皮的孩子连蹦带跳走出来的一串脚印。“可是,我怎么样走路才能够不乱呢?”王金凤想到对自己并不友好的丁镇长,想到对自己的态度前后改变巨大的刘书记,想到李主任对自己善意的帮助和提醒,想到于嘉平的独断专行,于海山对于嘉平的坚决拥护(其实已经不是坚决,而是因为无从选择),想到于海的举棋不定,想到于勘的蛮横,大友的上访,——在这里,王金凤想过背后支持大友上访,但是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这是不正确的。——于文的背井离乡,想到于福举对自己的怀疑,想到村民可能对自己的误解以及随之而来怨恨。“我该怎么办呢?没有想到做一个小小山村的村长竟有这么难!我可不可以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做个‘好好先生’呢?那么,也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王金凤对自己摇摇头,“不,我不能这样做。如果我真要这样去做,我何必去做这个村长。那么,我可不可以真刀明抢地和于嘉平唱对台戏呢?”王金凤又摇头,“先不说谁战胜谁,至少两委会是要乱起来的。一个要有所作为的集体首先不能‘窝里乱’。可是,我如果战胜于嘉平呢?”王金凤摇头,“于嘉平下去,于海自然会上来。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要的结果就是一个团结的村集体,以某一个人为核心。这个人是谁呢?我。”王金凤雄武地想,然后她马上在心里审视自己并作出相应回答,“是的,我这不是自私,不是图名。我是为了什么?理想?虚荣心作祟?”王金凤在心里严肃地问自己,然后又得到一个严肃的回答,“是的,就是理想,但这不是虚荣心作祟。为了理想,我可以改变自己,为了理想,我愿意背负所有过错,为了理想,我可以……是的,不要说忍辱负重,就是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这个结果可能有吗?就是我的理想可能实现吗?我的梦,我的村办工厂,我的……”王金凤默默想着,多希望那一天马上到来。“那将会是多么的好啊……是的,为了这一天赶快到来,我要走另一条路,不声不响就取得村民的信任和爱戴,我要‘兵不血刃’就成为那个核心,我……是的,刘书记说的对,‘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柔弱胜刚强’……,可是,我不在争吗?我柔弱吗?于嘉平在争吗?他刚强吗?可是眼前,我却……我需要着急吗?尽管是一个摆设,但至少于嘉平已经不能忽略我的存在。然而,我这样做……”想到这里,王金凤开口对于爱军说话。
“什么路?”于爱军对着王金凤那双鞋子说,脑子里还在想“做女人不容易”这一个使得他感慨万千的世界性(他认为)的大问题。
“你说我对于嘉平的工作不加干涉对吗?”
“不对。”于爱军不假思索地说。
“怎么不对?”
“你是村长,你怎么可以对村里的一些事情不闻不问呢?”
“不,你理解的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王金凤解释说,“我不是说我对村里的所有事情可以不闻不问,那我就是失职,是真正放弃村长的权力了。可是,我并没有这样,我只是针对于嘉平,当然,这也就涉及于海山,还有村里的财务……”
“那也不对。财务是第一大要紧事,自古以来所有贪赃枉法的事不都是与它有关?”于爱军感觉自己的话题不对路,急忙对着王金凤的鞋子收回遐想,同时身子缩回到被窝里,“我不是要你去贪赃枉法,我是说,你管不了财务,你这个村长就不会有什么作为,可以说很无能。”于爱军趴在枕头上说。
“难道我要和于嘉平去打架吗?”
“还用打架吗?你只要把于海山换掉就行了。”
“怎么换掉于海山?”
“‘欲加其罪,何患无词’?”
“你能不能说的明确点。”王金凤很佩服于爱军这一句很有学问又含义深刻的话。她追问道。
“哼。”于爱军哼一声,“你们宫里(指村办公室)没有规定作息时间?”
“有规定。”
“于海山有过请假条?”
“没有。不只是他,谁也没有。”
“我管别人做什么?”于爱军批评道,“我就是问于海山。他一年没有迟到或者旷工一次?”
“这不可能,不要说他,就是别人,大家受工作……”
“哎呀,你说话就是愿意节外生枝。我就是说于海山。”
“他一年也不知有多少次迟到或者早退,还有旷工……”
“这就行啦。”于爱军高兴地坐起来,拥着被子对王金凤说,“这就是辞退他的理由。你不知道,当初我在县饮料厂上班,车间主任烟瘾很大,经常嘴里叼一颗烟卷进车间。车间里不准吸烟,他自己也知道,一般是一进车间他就直奔主任办公室,在那里吸烟谁也管不到。听说他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撤职了……”
“不是那么简单吧?”王金凤发表看法。
于爱军似乎因为说话被打断而生气,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到底忍不住,他咳嗽一声接着说道:“幕后的故事咱不知道,小道消息就是这样,其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