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伸手狠狠一扯,“刺啦”一声,一幅黑底绣金的王服袍袖被他扯了下来狠狠弃在地上。
季札长叹道:“夫差,大局已定,你独力难以回天,且听老夫良言相劝……”
夫差打断他的话道:“王叔祖不必多言,夫差尚有一道雄关在手,尚有三年存粮可用,庆忌要取此城,那就来吧,夫差与城中数万军中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誓与姑苏共存亡!”
季札听至此处双目一寒,嗔目喝道:“夫差,你一意孤行,定要让全城百姓,数万生灵与你同归于尽么?”
夫差满不在乎地拱手道:“王叔祖,这些事不必你来操心,你年纪大了,这些事已不是你能过问得了的,请王叔祖回到延陵,贻养天年去吧。”
季札心中震怒,胡须微微抖动着厉喝道:“如果老夫不肯坐视呢?”
夫差把双眼一翻,冷笑道:“那么王叔祖又耐我何呢?”
“大王!”赤忠听到此处对庆忌摩拳擦掌地道:“请大王下令,以赤忠为先锋,强取盘门,夺下此城。”
前些日子因庆忌生死未卜,赤忠有心先攀上一棵大树,表现有所鬼祟,庆忌回来后对他并无指言片语的责斥,但赤忠心中有鬼,难免忐忑不安,此时迫不及待便想有所表现以示忠心,庆忌挥手制止,闪目看向季札。
季札此时已动了真怒,他立于山巅,双目微垂,不怒自威地瞪视着城头夫差,凛然喝道:“夫差,你定要用这万千子民的性命为你殉葬吗?”
夫差按剑冷笑,一言不发。
季札戟指怒道:“夫差小儿,真是冥顽不灵!”
他张开双臂,大袖垂拂,向城头军卒百姓高声说道:“吴国的士兵和子民们,不要随着夫差在这条不归路上继续走下去了。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只要不予抵抗,老夫可以保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寿梦昔年有意传位于季札,季札的三位兄长也曾多次欲将王位让给他,因此造就了季札的特殊地位,他虽不是吴王,但是在吴人心中,他就是吴国的无冕之王,他有资格决定吴国的命运前程。
季札是一位君子,一位贤人,是吴人心目中道德品格毫无暇疵的一位圣人。所以吴人本能的相信,他说的就是对的。尤其是季札的三位兄长先后称王后,只要季札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得到吴王的许可和执行,以致于吴人已习惯了以他的命令为王命。这种观念,在吴人心中已根深蒂固。
季札这番话出口,城头的骚动更形激烈,每一个人都在左顾右盼,就像一群羊羔在寻找着头羊,现在只要有一个人放下武器,所有的人都会起而效之。即便夫差身边的亲兵,在吴国大贤季札的威名之下,也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就连那些将军们都是一脸的彷徨。
最有力量的武器,不是杀人的利器,不是酷刑严法下的权威,而是人们发自内心的爱戴和心悦诚服的服从,能拥有这种强大精神感召力的人,也许一千年才会出一个,而季札,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人。
“当啷!”人群中不知是谁首先壮着胆子丢下了他手中的剑和盾,然后“哗啦”之声不绝,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夫差见状又惊又怒,咆哮道:“是谁弃剑?谁敢违抗寡人的命令!把他抓起来,抄家灭亡!”
眼见身边亲兵惶然四顾,一时竟鼓不起勇气去捉拿身边已放下武器的国人,夫差大吼一声,挥剑杀进了人群,像疯了似的乱劈乱刺,怒吼道:“寡人要杀了你们、要杀了你们!”
“不许放下武器,我才是你们的王,我才是你们的国君,统统拿起武器,抵抗到底!”眼见三军行将崩溃,夫差如颠如狂,挥舞着利剑一边大声喝令,一边挥剑猛砍,吴人虽依季子之言放下武器,等于已背叛了夫差,却仍不敢捡起武器同夫差为敌,几个人措手不及死在夫差剑下,其他的人仓惶四散,到处躲避着这个已失去理智的大王。
季札一手拄仗,一手前指,高声喝道:“城中吴人听了,夫差不知休恤民众疾苦,不以吴国江山社稷为重,他已不再是你们的王!你们可以打开城门弃械投降,可以拿起武器阻止夫差滥杀无辜,老夫会保证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
这一声喊,城头守军终于彻底瓦解,士兵、民壮、老人、妇女、孩子,哭的哭,叫的叫,四散奔逃,虽仍无人敢向夫差递剑,但是已经有胆大的民壮,和家族被抄没,自己沦为奴隶的人拾起剑戟,向夫差身边的卫队亲兵开始攻击。
易风眼看情形已无法控制,他身边人马比起城头民壮乡丁的人数来远远不如,生恐混乱之中夫差为人所杀,立即命亲兵架起夫差退向城下。孰料,他这一退,吴人大受鼓舞,越来越多的人重新拾起了武器,但是这一次他们攻击的对手变成了夫差身边的士卒。
易风见势不妙,架起怒不可遏的夫差向内城逃去,许多老弱妇孺高喊着大贤季札呼吁全城军民弃械投降的消息涌向四城,还有一些人则冲向城下去打开城门。
眼见如此情形,庆忌看着立于山头,麻衣长袍须发飘飘,一手持杖,一手前指的季札,就像看到了正在布道的耶稣,他的头顶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光环:“太邪乎了,拿破仑孤身一人从海岛上逃走,一路上把追捕他的士兵招纳为他的拥戴者时,大概就是这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