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碎了。
“望舒!”他骤然发狠大喊,竭力想要甩开黎渊抱着他的手臂,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呼唤着那个皎华如梦的青年,渴望得到他的一点回应,“望舒——!出什么事了,你在哪,你说话啊!!”
他遍寻自己所能回想的一切记忆,竟不知道在千年之前,月亮曾经破碎过一次!
烛龙作为日月的看护者没有告诉他,娲皇作为大道至圣者也没有告诉他,究竟是两个时空错开的轨道终于歪曲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程度,还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确确实实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
向日,他只是对这一世终究要走向死亡的命运而感到愁苦和哀叹而已,可事到如今,这份愁苦上更是压下了十分繁重的未知迷雾,直叫他眼眶炽烫,喉如吞刀。
黎渊牢牢锢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急切道:“菩提,你冷静点!月碎事发突然,当中恐有巨变,听话,先随我回东荒……”
帝鸿氏一言不发,面上涌动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他急急驭风而行,越过黎渊和苏雪禅的身影,朝天上那枚苟延残喘的桂魄飞去。
另一道火光几乎在此时照亮了整个天空!
羲和连金车都来不及驶出,仅是骑着一只放声悲啼的金乌,任由太阳在天空中停滞不前,就这样扑向了九天之上,扑向了她弟弟的居所,那个畴昔清美如梦,如今尽化废墟的月宫。
“望舒——!”那一声哀嚎声如啼血,凄厉不堪,几乎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羲和一头撞进满月的残辉中,众仙唯见一线火光在其中狂暴翻腾,就像一条垂死挣扎、欲噬绝望的蛇,“你在哪,不要吓姐姐,姐姐求求你!你快出来吧……不要吓我了……”
乍遭巨变,即便是历练老成如帝鸿氏,一时半会也难以平复心情,月宫猝毁,作为天巡者之一的月神望舒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此时,他们面前还有一个悲痛欲绝,癫狂如母狮的羲和……
大地逐渐出现了被过度灼烧之后的干涸,太阳停在它不该停留的位置,已经滞留了太久了。
蓐收看了一眼夏神祝融,急对帝鸿氏道:“陛下,如今大日僵持半空,观此情形,只怕日神羲和一时难以从中恢复……臣与祝融掌金火二气,不如暂且代替日神,勉力驱赶太阳前行,再拖延下去,受苦的只会是黎民众生!”
事到临头,帝鸿氏一时半会也难以拿出什么更有力量的决断,只得道:“那便依你所说!”
蓐收与祝融领命飞逝,那边,羲和四处遍寻不到望舒的身影,月宫中的成群侍女亦杳无消息,不由疯得眼珠充血,目眦欲裂,眼看祝融和蓐收要去驱赶大日,立即发狂般咆哮了一声:“日月同属,我看你们这群鼠辈谁敢上前一步!!”
羲和生于太阳之力,天然就是梭巡八荒六合的监察者,即便夏秋二神是为四时古神,于神格资历上,也依旧难以同她匹敌。如今羲和暴跳如雷,怒火攻心,就算心系生灵,祝融和蓐收的动作也不由在空中滞住了一下。
狂风大作,但却没有雨云之声。在羲和大日的光与热中,没有一丝浅薄的流云敢于靠前,没有一滴澹淡的雨露敢于滴落。她立在啸风里,望着满目疮痍,漫天目不忍视的众仙,心头忽然剧痛无比,一口金血长ji-an如虹,猝然喷薄而出!
就在前些日子,望舒还在与她温言谈论此事,他说桂木凋落,梦境不祥,日月大劫恐近在眼前,她虽然心中疑虑,可也觉得这是望舒杞人忧天。每天驾着金车飞过海天相交的尽头后,她便急忙奔赴月宫,前去陪伴望舒。但日月注定是不能久久挨靠在一处的,太阳与太y-in身为宇宙洪荒的混沌之力,无论分合都会引起一定程度上的天地异变,长此以往,望舒也规劝过她,灾祸不是靠随时警醒就能避免的事物,不如顺其自然,还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望舒虽然是幼辈,然而其明知灼见、沉静远虑之处,绝非一般参透了生死的仙人可比,见他这样说,羲和纵有一腔不安,也只得暂且回到朱曦殿,改日寻机会见他也不迟。
谁知她这几日神思浑噩、j-i,ng神恍惚,仿佛是有人拿无形的纱幕遮挡在了她的眼睛跟前,令她难以思考旁的事情。每日遍巡三界后,就会像被耗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只顾倒头在朱曦殿中昏昏大睡,直到几个时辰前,她自梦中感到心头猝然剧痛,犹如被重锤猛击,喉头亦涌上大股腥甜,这才勉力从榻上翻落下来,慌慌张张地胡乱套上车驾,直觉赶往望舒所在的地点。
……然后,就看到了广寒倒塌,太y-in崩摧的那一幕。
直至现在,她立于满眼赤地凋敝、千疮百孔中,适才觉得眼前那块无形纱幕被豁然撕去,世界清晰得可怕,废墟清晰得可怕,漫天金仙悲悯的眼神清晰得可怕……失去血亲、失去弟弟、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的痛苦,更是清晰得可怕。
她捂住脸孔,深吸一口气,喉咙间亦发出咯咯的颤响,黎渊目视千里,登时暗道不好,就在他伸手捂住苏雪禅耳窍的那一瞬间,羲和厉啸一声,令九天上下都燃起了熊熊炽热的烈火!
她在咆哮,她在尖叫,她在哭嚎,甚至是疯了一样的大笑,那声音近乎是死亡降临在人间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