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易咬了咬嘴唇,有些恼怒:“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无争扬起手上的杯子,又指了指脚下,脑袋一偏:“浇花?”
五盆绿植并排摆在药柜边上,吊兰叶子垂在地上,叶尖垂着水珠。乐易茫茫然地朝他身后看:“你……一个人?”
谢无争耸肩,除了乐易和他,屋里没有第三人。
乐易泄气:“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谢无争望着他,不置可否的又是一笑:“用钥匙。”
谢无争有诊所的钥匙?程烟景给他的?乐易本来失望都写在脸上了,骤然听到谢无争的回答,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们在一起?
“问完了吗?该我问了。”谢无争搁了水杯,走到病床边掸了掸灰,坐下:“如果我没听错,你刚刚喊的是‘烟景’?”
“你没听错。”
谢无争登时不笑了,拖长音调哦了一声,摊开手心,盯着他的眼睛。
“那这个……是你吗?”
哐当!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串钥匙,扣环穿过谢无争食指,环上的东西竖直垂下,说是一串还不如说只有一把钥匙,另一挂件是一个方形的手掌大小的硬板塑料壳,边缘被透明胶缠住,中间压着一张照片。
一张男人的脸,眼珠好似灯泡,嘴张得可以塞的下一个碗。
是他的脸。他那天跑了半个林城才买到一款适合程烟景的相机,壮志雄心地想要拍遍林城的山河日月,花鸟鱼虫,把花花宇宙搬进这间狭小的诊所。
「这是什么?」
「哦,这不是我拍的,我让店员教我怎么用,结果她对着我拍了张……忘了拿出来……」
这张照片被程烟景做成了钥匙扣,一直带在身边吗?乐易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朝谢无争走去。
谢无争却收了手,把钥匙拽回手心,笑得玩味。
“烟景居然把别人的照片挂在钥匙上,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火滋滋地响,热腾腾的蒸汽从壶嘴喷出来,乐易从壁橱里取了杯子,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番,并排摆在案几上,又关了火,把开水灌进去,俨然房屋主人的样子。
“你很熟悉这里。”谢无争说。
乐易递了一杯给他:“一直想搬过来。”
谢无争不禁扭头看了他一眼:“睡过了?”
乐易一怔,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嗯。他在哪儿?”
杯口冒着氤氲的水汽,谢无争把杯子搁到一边:“他走的时候没告诉你?”
乐易心口像被划了一刀,僵硬地说:“没有。”他若是知道,就不会让程烟景走了。
“如果他不让你知道,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了。”
乐易强忍着不悦:“那你来做什么的?总不是为了浇花。”
谢无争翘起嘴角笑了一下,走到程烟景床边,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收音机,“当然不是,烟景落了东西。我第一份工资就买了这个送给他,他总不记得随身带着,我很难过。”
听上去程烟景和谢无争在一起,回蛮城了?乐易稍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谢无争更像故意激他,又很生气。
乐易:“程烟景说你是他哥哥。”
“确实是。”
“他姓程,你姓谢。”
谢无争无所谓地摊手:“谁还没有个表哥什么的。”
嬉皮笑脸的表情像一根刺,乐易愠怒道:“程烟景是弃婴,被人丢在石壕村的壕沟里,后来被程四捡到才活下来。石壕村那荒山老林,蛇虫比人多,更别说壕沟里还有刺,野猪都能被刺死。你们家为了扔掉他,还真是费心。”
谢无争没想到乐易会说这番话,骤然收了笑,抿着嘴想了会儿,才说:“你倒是知道得清楚,烟景说的?”
乐易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就是程烟景什么都不说,两人才僵成现在这样。
“好吧,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得不为我家人正名了。”谢无争有点生气了,“我承认我爸把他领回家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爸作风出了问题,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和我爸长得完全不像。”
“他是领养的。”
乐易身体一僵:“你爸?”
谢无争满不在乎地拨弄着收音机,捣出沙沙的声响:“谢明峰。是个警察。”
乐易的肩膀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