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也的确舒服,时小慢这么一泡,身上的舒适骗不了人,他差点再睡着。
好在他还记得正事,洗得差不多,他就赶紧擦干净换衣裳,佣人们自然又给他拿来一身新衣服。虽说要还回来,但穿了人家的新衣服,他心中觉得过意不去,道了好几声谢,才不好意思地穿上。
奇怪的是,这次他再穿的新衣裳,竟然全部都十分合身,他诧异地抬起袖子看了看。
一位佣人笑道:“我们大少爷特地叫我们按照您的尺寸买的。”
时小慢没听懂其中意思,只觉得越驰可太好了。他更要好好报答人家,也来不及打量自己这一身,就问越驰在哪里。
佣人告诉他地方,反正越驰已经提前有了交待,她们都懂。
时小慢不知,立刻就跟着她们往越驰的卧室去,越驰在自己卧室带的浴室内洗澡。到了卧室门口,时小慢有些不敢进去,毕竟是人家的卧室。佣人们温声道:“您进去吧,没事的。”
时小慢到底还是进去了,他听到水声,摸到浴室,在外面叫“越先生”,却没人应他。他再仔细一看,浴室内似乎没人。
越驰洗澡到一半,有电话进来,还是急事。他索性拿浴袍把自己一裹,先去阳台上接电话,顺便抽根烟。
越驰没有烟瘾,格外心烦的时候会抽,一般一年也就那么几回。虽然也不愿承认,却几乎都是他妈生日,与他自己生日的时候。
烟亮到一半,电话就已打完。他将烟扔进一旁的烟灰缸内,不顾外面严冬天气,将窗户拉开半扇,风一吹,他清醒了些。
他拢了拢睡袍,回身往浴室走,本大开着的水已停了,却又有些稀稀落落的水声。
他走到门外,先看到洒在门外一小块的影子。他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便站住在门边。
时小慢背对着他,正弯腰不知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越驰似被刚刚窗外的寒风吹得更冷,毫无感情地问。
时小慢一愣,直起身来,回身看他:“我,我看你不在,水开着,浪费……我就先关了。然后我看到你的衣服换在旁边,我,我没事做,就洗衣服……”时小慢干活干习惯了,也勤快,看到换下来的衣服,第一个念头就是洗衣服。
其实他一转身,即便不说,越驰已经看出来了。时小慢身上正拿着他的一件衬衫在洗。
时小慢见他不说话,又指了指一旁的一瓶液体,小声道:“我用了这个洗,我闻了闻,是柠檬味的,很像洗衣液的味道……应该没用错吧?”
越驰浑身忽然就是一阵脱力感骤起。
“你洗。”越驰轻声无力说罢,转身就走出浴室。
“……”时小慢不解地看了会儿,回身真的继续洗,那瓶“洗衣液”闻起来香,实际很不好用,他还暗自嘀咕了好一阵。就在他弯腰认认真真地洗衣服的时候,越驰又闪到门边,看他洗。时小慢刚洗好了他的内裤,放到一旁,又洗他的裤子。
其实那哪里是洗衣液,那是沐浴露。
那些衣服,除了内裤,全部都得干洗,一碰水就全废了。
他却没去阻止。
记得小学两年级的时候,他对其他同学的家庭温暖还没有发展成彻底的嫉妒与厌恨,只是单纯的暗暗羡慕。
那时候,电视上的洗衣粉与肥皂广告,永远都是妈妈给孩子洗白衬衫。
越驰知道自家不同于普通人家,有专门洗衣服的人,他妈妈本就不必给他洗衣服,更何况他妈那时已经疯了。可那时,班里同学几乎都是穿着妈妈洗好的衣服香喷喷地来上学。有回上毛笔字课,同桌不小心把墨汁碰到了他身上,那天他穿的就如时小慢手上拿着的这件,是件白衬衫。
墨汁洒了半件衣服,同桌赶紧道歉,越驰倒觉得没什么,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同桌紧接着又说把衣服给他,他带回家给他妈洗干净了,再还给越驰。
越驰立即暗自气起来,他什么也不比别人差,他甚至怀疑同桌是故意的。其实小孩子哪懂这些,越驰就认为人家是故意的。虽说他爸妈那时已离婚,别人并不知道,但他就是觉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气得放学后,就叫司机送他去那间疗养院。
他找到他妈,他妈当时没发病,看到他来,立刻求他带她回家。至于他身上的墨渍,她一丝反应也没有。越驰当时也是还小,还抱有幻想,声音中甚至带上乞求,小声道:“妈,我衣服碰脏了……”
他妈仿若没听见,只知道叫他带她回家,说到后来她又发起了疯。她骂越老师,骂爷爷,又指着越驰骂,骂都怪他,说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为了他忍这么多年。
那天到后来闹得很大,还小的越驰甚至跟已经疯魔的他妈扭打在一块。
很荒唐。一个小学生跟一个少妇还能打架,一个儿子跟一个母亲竟然能扭打在一起。
但他们就是打在了一起,越驰满脑子都是他妈骂他的那些话。他力气大,他妈疯了力气也不小,谁也不让谁。
最后是越老师来把他拎回去的,也是那天,越老师动手打了他,唯一的一次。
越老师说他毫无越家少爷的风度。
他挨了打,也是面无表情。
他也死活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