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牙第一次觉得穆玲珑这么可怜,像是忽然之间就要失去所有人。
——“娘。”穆玲珑见母亲口中低念有词就是不转身看莫牙,噙着的泪水掉了线的落下,“莫大夫治病简单,看您一眼就可以治好,娘?”
穆玲珑倒是真要把自己当成神仙了。莫牙把羊皮卷塞回怀里,哒哒哒绕到桌子另一边,贤王妃不动,自己走过去就是。
莫牙见贤王妃低着头也不看自己,莫牙随性惯了,也不怕眼前这人是什么贵妇,探着头去看她的脸,与自己料想的不错,那张脸晦暗发黑,嘴唇泛紫,眼睛蜡黄,穆玲珑说的不错,她的母亲,就是损在了郁结上。只是这郁结积的太深重,已经耗尽了贤王妃的肝力,莫牙以神医自居,但神医可以妙手回春,却不能起死回生。这位齐国显赫的贵妇,已经是近乎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莫牙嘴唇微动,他从不撒谎,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落泪的穆玲珑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决定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郁结也不是无药可治。”莫牙避开穆玲珑的眼神,“不过得用心药医,郡主,你娘郁结在哪里,你替她解开就是。”
——“我也不知道。”穆玲珑把头靠在了母亲枯瘦的腿上,“我懂事起娘就是这样,见到我会好些,但我今天来见她,看见她呕出血…我就去让父王请你过来…”穆玲珑哭出声,“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夫都说心病需要心药医,莫大夫,你也这么说?”
穆瑞不好女色,王府连一个妾室都没有,也只有穆玲珑一个宝贝女儿…荣华之城,盛宠之下…莫牙想不出贤王妃能有什么心病。
——莫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连老天都妒忌?
“郡主。”莫牙低声道。
穆玲珑的泪眼闪出绝境逢生的亮光。
——“郡主,你爱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是不是畅快的很?”
穆玲珑想了想,朝莫牙点了点头。
——“要是让你憋着心事,不让你说半句话,你会怎么样?”莫牙循循导着穆玲珑。
穆玲珑怔住道:“该是会…憋死吧。”穆玲珑霎时顿悟,摇晃着母亲的手腕,“娘,您有什么话是不能对玲珑说的?父王是王爷,齐国大圣人,他从没有让玲珑失望,也一定不会让娘您失望。多难的事父王都会替您做到,就像莫大夫,他是当世最厉害的神医,父王都能请他回来做了门客。娘?”
贤王妃缓缓抬起头,涣散的蜡黄眼睛打量着年轻干净的莫牙,莫牙也不怕她,一身黛色锦衣,衬着玉树临风的傲气姿态,黑眼睛里没有怯懦,也没有逢迎。莫牙坦坦荡荡的对视着贤王妃的眼神,他没有什么需要躲闪的,莫牙只有一双医手,一颗仁心。可以对天对地,也可以对着眼前的贤王妃。
——“年纪轻轻的…”贤王妃发紫的唇微微张开,发出气如游丝的声音,“做什么寄人篱下的门客?外头是没有饭吃了么?”
——“你当我想?”说到门客莫牙就来气,自己一声傲骨还不是为了程渲,“我正要和郡主说呢,明天,我就不做这个门客了。”
穆玲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唐晓不见了,五殿下也不见了…莫大夫,你也要丢下玲珑吗?不做门客,做什么?”
贤王妃忽的周身一阵抽搐,脸色刹的涨的发黑,捂住心口喘不过气来,骤的攥起染血的帕子,喉咙一腥又呕出一口血来。
——“娘?娘!”穆玲珑不敢再哭,扶住母亲的身子吓得面无人色。
莫牙也不惊慌,摸出羊皮卷蹭的抖开,看也不看摸出一枚金针,势如疾风快如闪电,准确的刺进了贤王妃的耳后的桥弓穴。
金针刺下,莫牙一手按住贤王妃抽搐的肩头,另一只手沉着的揉转金针,注视着她渐渐缓下的气息,脸色也由黑转红。
莫牙抽出金针,恼恼的看着穆玲珑道:“郡主以后说话可得谨慎,惊了你娘怎么办?”
贤王妃震惊的看向手执金针的莫牙,“刺墨神医,是你什么人?”
——“刺墨?神医?”莫牙摇头,“没听说过,只知道莫家神医,不过你们谁都不知道。刺墨?他也使针么?”
“刺墨用银针,你用的是金针…”贤王妃眼神暗下,“看来你不是他授业教导的弟子。刺墨消失多年,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银针?”莫牙舔了舔嘴唇,“老爹和我说过,针灸分金银两种——银针阴柔,可试毒,可逆转;金针坚硬,一针刺下不可更改,用时更要谨慎把握。”
“听起来…”穆玲珑见母亲缓下,也难得的开口说了些话,紧绷的情绪也少许松下,“银针该是比金针好用简单,为什么,你口中那位老爹要你学金针?”
莫牙竖起金针贴向自己眼前,金针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但却似乎可以看见老爹的样子,训导着少年的自己。
这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伤感,莫牙怎么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难受。
莫牙垂落下手腕,“老爹,是希望我…认定一条路,就不要回头吧。做大夫这样,做人,也是这样…我又不是他,谁知道呢?”莫牙揉了揉鼻子,望向窗外昏暗的夜空。
——又有谁会知道呢…
莫牙收起金针,注视着贤王妃黯淡的眸子,恳切道:“王妃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郁结所在…不如去看看海吧。天高海阔,天天看着不知道有多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