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欣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从眼眶里狠狠地流了出来,连说话都断断续续:“请您……一定护住了他,此番……此番路家,凶多吉少了。”
她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树大招风,没有人能在官场里全身让退,更何况自己是一个公主,权力之争,自己从来就躲不掉……只是,可惜了路郎也要与自己一同死在这权力的漩涡里了。
在路子平走后的第三个月,旧帝就被赶下了皇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殷姓的新王朝。
新帝此前是旧帝的将军,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掩盖自己的怯懦,彰显自己的权势,竟将旧皇的宗亲都斩首示众,其中就有玉欣公主和路乐康。士兵似乎是知道这两个是一对佳人,还故意将他们挂在城墙的两端,有一阵风吹过,头颅轻微地晃了晃,却终究是太过遥远,连目光都无法触及。
路子平站在城墙下,申屠为了防止他被抓住,便使了一个隐身诀,站在他的旁边,他以为路子平会大哭一场,身旁的人却一直安安静静的,死死地盯着城墙两边的父母,许久才小声地说了一句:“为什么要把爹娘分开。”
申屠伸手揽着路子平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宁愿他此刻抱着自己好好地哭一场,也不希望他这么冷静,仿佛是那股子痛苦无处发泄,便安安静静地潜伏在他的心脏,等着某一天突然觉醒,把他的心和生命都一起撕碎。
他害怕极了这样冷静的路子平。
“子平,难过就哭出来吧。”申屠轻声地安慰。
路子平却朝申屠轻轻地笑了笑:“我不难过……不难过。
“父亲希望我能考取功名,母亲希望我平安喜乐,我如果难过了,母亲的‘喜乐’就没有了。
“所以,我不难过。”
路子平说的很平静,申屠的心里却像一把钝了的刀子在慢慢地剌着自己的心,他一把将路子平抱在怀里。他好恨啊,他最心爱的人正历着丧亲的劫,自己却连想让他哭都做不到。
“师傅,陪我,等我考取功名,等我平安喜乐,便也算是和父母在一处了。”
“……好。”申屠顿了一下,却还是答应了。
只要一直陪着他就好了,和司命的约定里也只允了这样的。
此后的两年里,路子平就当真每日悬梁刺股,却从不问父母的死因,年年都参加朝廷的科举,然年年都落榜,连身子都变得孱弱起来。
“师傅身上真暖和。”路子平窝在申屠的怀里,话刚说话,又咳嗽了两声。
申屠忙将他又抱的紧了紧,口中叹息道:“这天如此冷,你还读什么书,一到冬天你就要咳嗽,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路子平却不听劝,伸手却拿桌上的书,那书已经非常旧了,每一页上都写满了注释,从山川治理到朝政纲纪,密密麻麻,一阵风吹过来,申屠忙握住他的手,塞进裹着他的被子里,伸手替他拿。
“师傅,我是不是太笨了,否则父亲只一年就能考上状元,我却连续落榜了五年?”
“是阅卷的官员没有眼光。”申屠边替路子平翻书,边回答。
“若是明年再考不上,自己真是无颜去见父亲。”说罢,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申屠吓得忙拿了一张帕子递给路子平。路子平接了,又咳嗽了许久,才算是渐渐平息下来,他将帕子一合,顺手就塞进了自己的衣袖,然这小动作瞒得过申屠的眼睛,却瞒不过申屠的鼻子。那一缕缕一丝丝的血腥味,叫申屠无论如何也无法假装闻不见。
他将书合起来,温言劝道:“今日先休息吧,离明年的科考,还有半年呢。”
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路子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申屠忙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用被子塞满每一个空隙,生怕有一点儿的风钻进去,又害的路子平咳嗽。
“你先躺一躺,我去请大夫。”申屠不容拒绝地道,不等路子平说话,就大步离开了屋子。
路子平一直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屋子的,问他他也只说是靠着他娘留下的银两,可是就娘留下的那些银两能负担得起这么好的屋子和日日丰盛的三餐吗?他猜其实师傅是一个仙人,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江湖人。
他思绪又开始飘散,恍惚中竟又回到父母还在的时候,父亲站在一旁正询问先生自己的功课,而母亲正站在门口喊他,手中还端着自己最爱的糕点。
“路子平,你醒醒!路子平!”
路子平只感觉有人再叫他,一转身就看到申屠那张着急慌乱的脸。
“咳咳……师傅。”路子平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声。
“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申屠一把将路子平抱在怀里,“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这一世我又无法在你闭上眼睛的时候陪着你了。
“师傅,你不是出去请大夫了吗,回来得好快啊。”路子平扯出一个笑容,似乎是想要申屠安心。
申屠被他一提醒,忙松开他,招呼了大夫来看路子平,老郎中按了按路子平的脉,表情甚是忧心,起身朝申屠招了招手,申屠便和他一同出去了。
“这位小公子得了肺炎,有郁结于胸,老夫实在是治不好啊。”老郎中如实道。
“便就是缓解,也是可以的。”申屠道,“无论如何,也要撑到他参加完下一次的科举。 ”
老郎中谈了一口气:“我写一个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