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无不昂首,铁甲铮铮而鸣,声如春雷,道:“诺!”
离去之时,穆梵被留下来,元沐兰笑道:“参军是否还有未尽之言?”
“两日打下仓垣,绝无可能!”穆梵皱眉道:“沐兰,你使激将法振奋士气,自然是好事,可这些人为了讨你欢心,明日后日定会不计伤亡的拼命攻城,死多少人暂且不说,若城池仍旧不克,军心怕是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和元沐兰同在元光麾下同多年,同袍之泽不是旁人能比,所以可以直呼其名,也能言这些看似逆耳的劝谏。
元沐兰静默片刻,挥手让亲卫离开,帐内只余两人,道:“穆兄,你以为,我军和楚军孰强孰弱?”
“若是徐佑出任大将军之前,自是我军更胜一筹,然而此子尤善练兵,截至目前,就算仍不及我军,但也差相仿佛了。”
“那,据城池以守,围坚城以克,孰强孰弱?”
穆梵犹豫了下,沉声道:“楚军强!”
“我再问你,若论策马十万,连缰并辔,逐敌千里,摧坚陷阵,又是孰强孰弱?”
“这点楚人拍马也赶不上我们……”
“那就是了!”元沐兰清丽不可方物的俏脸透着冰雪霜寒的杀意,道:“凡胜,则需以强凌弱!徐佑占据洛阳,等我来攻,正是以楚之强,伐我之弱,我若想胜,只能扭转乾坤,诱他出城。”
穆梵不解道:“这是我们从滑台南下时就做好的决策,可正因如此,若攻打仓垣伤亡太大,士气丧尽,哪怕徐佑按捺不住,率兵来援,我们拿什么去和他对决?何不围城佯攻,保存实力,静等徐佑入瓮?”
“徐佑何其狡诈,还有秘府布控四方,若仅是佯攻仓垣,他定能瞧出端倪,继而固守洛阳,只等我军粮尽,无奈退去,再率众衔尾来追,那时又该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缺粮,缺粮导致束手束脚,十成的力气只能使出一二成,想就粮于敌,必须得克城,可接连在雍丘和仓垣城下碰壁,元沐兰这样用兵,也是无奈之举。
穆梵咬咬牙道:“那就不管仓垣,启用备用之策,直接南下先占据雍丘,然后或攻荆襄,或攻徐淮,等饮马长江,逼近金陵,楚国朝野震荡,看徐佑怎么向楚帝交代?再利用白鹭收买的楚臣离间,说不得安休林大怒之下,先撤了徐佑的大将军之职,我们可不战而胜。”
这倒是招狠计,然而太冒险,也太激进。荆、襄之固,百倍于仓垣,无二十万兵马,三到五年的粮草,岂能叩关?徐、淮更是得江河之利,没有舟船和水师,纯以骑兵进犯,只怕是有去无回。
元沐兰摇摇头,道:“仓垣距离滑台四百里,粮道尚能保全,再往南深入,粮道必断。一旦攻城不克,取粮无门,五万健儿将埋骨他乡,此议且不可再提!”
“还有,鸾鸟曾告诉我,安休林对徐佑的信任超乎寻常,离间计绝不可行,反而会暴露外侯官好不容易安插在楚廷的暗子,得不偿失!”
穆梵默然!
他是穆氏子弟,当然知道鸾鸟的厉害手段,只要她说的话,就不可能出错!
“穆兄,为今之计,不必在意克不克城,也不必在意伤亡多少,只有血战仓垣,徐佑才会出兵。”
“哦?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出兵?”
“当然!”元沐兰突然笑了起来,凤目含俏,冰肌耀华,绝世容颜在烛火的跳动里一明一暗,道:“他以仓垣十万石粮食,让我别无选择,而只要我在这里,他也别无选择!”
正如徐佑以粮食为诱饵,赌魏军会攻打仓垣,元沐兰这是以自己为诱饵,赌徐佑会挥师东进。
“可出兵之后呢?”穆梵反问道:“徐佑以数倍于我之师,养精蓄锐多时,威风正盛,我军连番恶战,此消彼长,只怕打狼的猎人,却被恶狼连皮带骨吞了下去。”
“孙子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元沐兰平静的道:“等徐佑出兵之后,我自有妙计胜敌!”
穆梵惊愕万分,浑不知元沐兰会有怎样的回天妙手,竟能在如此险峻的死局破而后立,他犹自不信,喃喃道:“胜敌吗?”
元沐兰终是叹了口气,眉心露出少许的疲惫,道:“也不能说胜敌,此次出征,实乃大魏最虚弱也最危险的时候,可是楚军北寇犯境,不做出反应更显得我方没了底气,容易让其得寸进尺。所以离开平城时父皇有言,能胜固然好,若不能胜,至少也要维持不败的局势,打消楚军的野心,换取十年休养生息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