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擅暗笑,偷偷向高凌一抱拳,陈铿则悄悄退回自己房间,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把糖咽下,袁峥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串并不起眼的钥匙,拉过高凌的手,轻轻塞进他掌心,握住:“这是我书房大门……和暗箱的……钥匙,内室里挂着的地图……是假的,暗箱里的才是真的……沙盘下面有张……兵力部署的细图,兰色的那些……才是驻兵的真实情况……”喘了几口气,“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司擅……”
高凌握着带有袁峥体温的钥匙,百感交集,说不清是喜是悲:多年的坚持,长久的思恋,今日才终成正果,只是这其中的酸甜苦楚,又岂能为他人道之!为这小小一串钥匙背后的信任与爱,自己付出了多少代价!如今终于得到这份爱,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握紧拳头,薄薄的金属片硌得掌心疼痛,却远比不上现在心头的后悔与钝痛。宁愿不要这钥匙,只要他能健康安乐;宁愿不要这大权在握,只要能和他一起笑看花开花落。高凌摇摇头,把钥匙推回去:“你现在病着,有事我帮你处理,或者我们一起商量,钥匙我不要。”
袁峥笑了:“给三三的信……还没写完,你替我写吧,没钥匙……怎么进去?你先拿着,明天,叫锁匠再配一副给我,不就行了?”
高凌这才收下:“我把信拿到这儿来写,顺便陪你,你先睡吧。”看他躺下,为他掖好被子才出去。
高凌拿着半封信回来的时候,袁峥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陈铿站在床前皱着眉头沉思,看见高凌进来,赶紧换上轻松的表情。袁峥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也是血色全无。胸部起伏时而剧烈时而轻缓,间或有一两声呻吟从紧咬的牙关逸出,似强忍着痛苦。
清醒的安疆王喝药很爽快,现在却咬紧了牙关,昏迷中的身体诚实地拒绝苦味。第二碗药汁从袁峥嘴角淌下,根本喂不进去。高凌咬咬牙,吩咐司擅:“扶他起来,捏开牙关。”司擅照做,高凌亲手将一碗乌黑的药汁给袁峥灌下。
司擅在外室找了张椅子坐着值夜,高凌根本无心写信,坐在床前守着,不时地为袁峥拭去额际冷汗。陈铿叹气:“这碗药下去,得一两个时辰才能见效,你老这么着也不是办法,还是找点事做分分心,我看着他,总放心了吧。”
高凌想想也是,事已至此,再担心也于事无补,只好强迫自己去看桌上那半封信。袁峥给弟弟的信写了四五页,尽可能详细地列载了西疆与中原繁华之地百姓在生产生活上的差别,尤其是在吃穿之上,还对提高西疆百姓生活质量各方面都有建议,强调如今战事已了,当务之急是让所有人吃饱穿暖有地种,而不是屯兵备战……袁峥在民政方面显然并不精通,有些建议在高凌看来未必可行,于是干脆重新起草一封建言书,洋洋洒洒将自己几年来在户部积累的经验全盘托出,并列出提议以供袁岳参考。想了想又在信末加了一句“京中一切安好,勿念。”放下笔,看看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的人,悔意再次席卷了心脏。
陈铿歪在一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地,高凌刚想过去给袁峥擦擦冷汗,忽然安疆王睁开了眼睛,双手用力撑着坐了起来,脸色青白,喉咙里呼哧呼哧地,胸脯剧烈起伏,一副气喘不过来的样子。高凌以为他想坐起来透气,赶紧上前搀扶。才走到跟前,只见袁峥身子猛地向前一冲,一大口血从嘴里喷出,立刻又全身脱力一般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