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可以用火炉,直接将泥砖砌墙做烟囱即可。也不用烧木炭,即便是泥炭,烟气一样能排出屋子之外。”张潜笑了笑,认真地解释。
“泥炭?这个老夫倒是没注意到!”崔湜依旧不太明白张潜扯这些东西目的何在,楞了楞,顺口回应。
“对于水炉子和火炉,泥炭其实比木炭取暖,更为好用。”张潜终于掌握了交谈的主动权,笑着低声解释,“其实在下之所以提起这个,也是听尚书刚才说,想要为族人开辟新的财源。那泥炭在渭北山里,据说就能找见。虽然价格便宜,可挖的时候,也不需要多少成本。并且消耗量极大,随着水炉子和火炉在大唐各地越用也多……”
“渭北山里头就有?”崔湜终于悚然动容,坐直了身体,郑重打断。
“有!”张潜在前一段时间跟任琮、郭怒两人,讨论从朔方运送煤碳到京畿之时,就了解到了长安附近一些煤矿的位置,所以转手“兜售”给崔湜,丝毫都不吃力,“并且不仅渭北有,贵乡博陵那边,应该也有。寻常百姓无力组织人手去挖掘,坐视宝山只能扼腕长叹。但是对于五姓七望,想必都只是举手之劳!”
“张少监果然是范少伯在世!”崔湜听了,佩服得连连拱手,“随便点拨一下,便让崔某受益匪浅。这份情谊,崔某记在心里头了。他日张少监有事,尽管招呼,崔某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三阻四!”(注:范少伯,范蠡的尊称。范蠡退隐江湖之后,做生意富可敌国,所以被推崇为商圣。)
“张某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真的成不成,还要看令族亲自己的本事!”张潜侧开身子,笑着还礼,同时心里感觉到了几分轻松。
崇仁坊紧挨着太极宫,距离大明宫也比金城坊近许多。崔湜代表博陵崔氏无缘无故就送了一栋院子给他,令他感觉压力山大。而将一条发财路子指给崔湜,就等于还了对方的人情。他即便今天拒绝了对方的结盟要求,也不算将对方得罪得太狠。
果然,接下来崔湜对他的态度,就变得不再像先前一样咄咄逼人。而是真的如同非常合得来的同僚一般,开始跟他谈天说地,品古论今。每每说到热闹处,都妙语如珠,将一个老牌世家子弟的底蕴,展示得淋漓尽致。
作为一名曾经的文科考研狗,张潜对所有知识,掌握得深度都很一般,但是在广度方面,却甩了八世纪的读书人不知道多少条街。因此,无论崔湜将话题转向何处,他都能接得上话,偶尔根据考试要点发一句评论,也能令对方眼前一亮。
结果,双方越说越投机,足足扯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各自尽兴。那崔湜顾忌张潜身上有伤,不愿打扰更多。再三谢绝了张潜留下吃哺食的邀请后,笑呵呵地告辞而去。
他官拜礼部尚书,又是博陵崔氏的嫡支,出行的排场,绝非张潜这种侥幸快速崛起的“土鳖”能比。光是头前开路的亲信护卫,就有十六人之多。马车外表,也是喷银饰金,奢华不输于皇亲国戚。
然而,马车之内,陈设却极为简朴。只有一个横案,两张固定在车厢内的软凳,和一张瑶琴而已。
因为车窗挂着厚厚的帘子,车厢内光线很暗,需要点起蜡烛,才能照清楚瑶琴的琴弦。然而,抚琴女子的眼睛,却十分明亮,就像夜空中的两颗寒星。
“请代崔某回复镇国太平长公主,药饵已经送出!”一改在张潜面前气定神闲模样,抬手抹了几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礼部尚书崔湜喘息着向抚琴女子拱手。(注:镇国太平公主,是李显封给太平公主的号。)
“怎么,以崔尚书之本事,对付区区一个年青人,还会累得筋疲力尽?”抚琴女子缓缓挪动套着长长甲套的手指,一边让琴弦发出高山流水般的声响,一边信口询问。
“他可不是寻常年青人,崔某差点儿连宅子都没送出去。而现在,呼——”长长发出一声喘息,崔潜苦笑着补充,“宅子倒是逼着他收下了,却很难说,谁欠了谁的人情。”
“怎么?数千吊的宅院,居然打动不了他的心?”抚琴的手指停了停,琴声随即换了个调子,宛若潇潇秋雨。
“他可不是缺几千吊铜钱的人!”崔湜缓缓活动自己的胳膊,以驱赶不断上涌的疲惫,“他那个六神商行,说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也不足为过。而崔某虽然今天送了他一栋价值两千多吊的宅院,他当场回赠给崔某的点子,恐怕价值更多!”
“嗯?”琴声渐转急促,宛若雨打芭蕉,抚琴女子姣好的面孔上,缓缓涌上了几分凝重,“是么?此人倒是个聪明的,还懂得投桃报李!他回赠了你什么点子,让你如此心折?”
“不是心折,而是,而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够点石成金!”崔湜半瘫在车厢上,喘息着补充。
正准备将开发泥炭的前景如实相告,忽然间,又想起了对方背后之人,镇国太平长公主那庞大的胃口,和博陵崔氏如今的真实情况,他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果断咽回了肚子里!
经过了武则天时代的反复挤压,昔日财雄势大的博陵崔氏,早就像他所乘坐这辆马车一样,徒有其表了。族中嫡系子弟,凭借官职和俸禄,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风光。而族中的旁支,仅靠着佃租和家族控制的生意,却难免会僧多粥少。
如果把今天张潜给他出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