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字纲经。年少好学,博闻强记。然天生爱与人争辩,并终日以此为乐。有道士慧眼观其魂魄,只见一门闩隐约于其脑后,……”琴律抿着嘴,将白纸上的文字一一朗读。才读了一半儿,就乐得直不起腰来。
再看卫道本人,被羞了个面红耳赤。却不敢跟身为长者的贺知章去抬杠,讪讪地拱起手,低声说道:“世叔教训的极是!晚辈的老毛病刚才又犯了。此物用来印书,的确远比雕版方便。只是……”
习惯性地抬了一下,他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连声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只是什么?”贺知章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瞪圆了眼睛追问。
“只是,只是这车辐和纬线上的文字,又做何用?”卫道反应极快,果断将话头引向别处,“晚辈刚才看到,世叔是先沿着车辐找,然后又从内向外寻找纬线。应该是一种快速捡字的法门。不知世叔,可否能为晚辈解惑?”
“你倒是狡猾!”贺知章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却笑着瞪了他一眼,不再继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他难堪,“此物,名为转轮捡字排。这车辐和纬线,乃是两日来用昭和老夫共同所为。想法主要还是来自用昭,老夫不过在旁边给他查缺补漏!作用,类似于前隋陆法言的韵书。但使用起来,却简单了许多。”(注:韵书,古代研究文字发音的专著,已经有了拼音的雏形。其中陆法言的切韵,在唐代流传最广。)
唯恐大伙听不懂,故意留出了十几个呼吸时间,他才又笑着缓缓补充,“用昭将文字,分为二十三声,三十九韵。分别用铭刻于辐线与纬线之上。以同音文字和罗马文简化标记。声与韵相切,便是一个字的本音。而老夫以为,此法并不能将我大唐所有文字涵盖,所以增为二十八声,四十二韵。以凹槽盛放同声同韵之字,再以音调升降区别之,则可将大唐文字,涵盖九成以上。剩余一成不常用之字,则留待日后继续酌情增补!”(注:现代汉语是二十三个声母,古代汉语发音复杂,所以声母和韵母会多一些。)
“如此,可就简单太多了。只要识字,便能用得了这铜活字。”卫道听得心悦诚服,在一旁连连点头。然而,却努力压了又压,才将自己想要说的后半截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想说就说,只要你说得有道理!”贺知章见了,顿时觉得他好笑又可怜,又瞪了他一眼,主动放宽了对他的要求。
卫道立刻如蒙大赦,赔着笑脸追问,“晚辈,晚辈只是,只是不解,为何还要用这拂菻文字。我大唐的文字不是够用么?何必多浪费一份精力?”
“问得好!”贺知章笑了笑,嘉许地点头,“老夫也曾经问过用昭。他说,拂菻文字,不是给你看的,而是给一个字都不识的蒙童看的,称为简韵!儿童开蒙之初,先学会了二十八声,四十二韵,以后再看到文字,皆可用声母和韵母标注,如此,无论读还是记,都事半功倍!”
话音落下,喝彩声立刻响彻整个大堂,“善,大善!早有此法,儿童开蒙,能少吃多少苦头?!”
原来众人开蒙之初,都是吃过大苦头的。全凭着毅力过人,死记硬背,才将先生所教的文字读音,给硬记了下来。但是大伙的族人之中,因为记性不好,或者毅力稍差而辍学者,每年都不知凡几。若是早有一本简韵,开蒙就会变得极为简单,家族中的读书人,也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翻上数倍!
“怪不得用昭在请柬上说,有事情拜托我等去做!”卫道终于杠无可杠,拉起衣袖,跃跃欲试,“原来要用铜活字,填满这转轮上的凹槽,做天下第一印书神器。恰好卫某也学过几天金石,不如从今天……”
“此事可不敢劳烦卫兄!”话才说了一半儿,却已经被人从身后打断。正接了最后两位贵客,毕构和张说,陪着他们一起走进大堂的张潜。
四下看了看,张潜笑着向大伙拱手,“感谢各位莅临,寒舍今天蓬荜生辉。今日请大伙来,一则是感谢诸位前一段时间殷勤探望和鼎力相助,二来,则是为了集所有人之力,共同编制一本小学字典,以为我大唐读书人日常所用。至于这部转轮活字印刷机和铜活字,只是为了印制小学字典所造,并不在今天的主题之内。”
“不在今天的主题之内?!”没想到被大伙惊为神器的活字印刷机,居然只是个添头,除了贺知章和张若虚两个早就知情者之外,其余所有客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特别是来得最迟的毕构和张说,望着金光闪闪的活字,再看看刚印出来的书页,双双如堕云雾。
“诸位不要着急,且看张某演示!”知道大伙需要时间理解自己的话,张潜也不着急给出解释。而是带着张说和毕构两人,来到转轮捡字排前,将刚才王翰、王之涣等演示过的排版印刷流程,从头到尾再度演示了一遍。然后才又笑着说道:“既然根据声和韵,即可拼出一个字的读音。所以,张某便想集诸位之力,将天下文字,与其读音、意思,一一对应起来,编纂成一本书,类似于说文解字,称为字典。”(注:说文解字,是汉代的字典。)
故意停顿了几个呼吸,以便众人有时间去理解。他又继续补充:“与说文解字不同,此书,以读音,部首两种方式来检索文字。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