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毕竟是生命,就算它只剩一个上午,也是宝贵的。现在离他们行动的时间还有二三个时辰呢,他们有权做任何事。
“干嘛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现在已经没有人退出了,我们不是没打算回来,是根本就不想活了。也许我们最本初的目的就是但求痛痛快快地一死,那还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出来?让自己死个明白,别人死个明白,大家死个明白,死个值,总比人人把心事藏在心里,弄得我们仿佛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沽名钓誉要强!我们死个糊里糊涂,所有的人可能会去传颂我们为国为民的英雄侠举,但那是他们的事,我们管不着,‘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我们管不着,管也没意思。”
说了这些话,年青文士从身边一把乌黑怪异的剑鞘中抽出一把寒光四s的铁剑,在供案上划了几下,供案上立即刻出了一个“韩”字。有很多高手都能用手中的刀剑在木板墙壁上挥出字来,但他这个韩字却是隶书,银勾铁划,就像是书法家写在上边一样,那剑上劲道的拿捏,已经准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看着那个“韩”字,嘴角露出了一丝怪笑,收剑道:“瞧,高深的武功,好看不好练,好使不好学。不会武的老百姓都喜欢看我们拔剑出拳,有人出血才好,有人送命更佳,要是死一大堆人就太妙了。我们今天就要去做一件千古妙事,让百姓开心,没准还真能把他们从水火中救出来呢?”
生意人续道:“也许我们应该事后追忆,我们应该先干起来。我们说那么多的话,那些话还不是跟我们一齐死了?说不说有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问自己,于是自问自答道:“但求痛快!”说完他也在供案上,用记账用的毛笔在“韩”字旁边写了墨黑的“洪”字。只见他轻飘飘地写上去,与常人一点区别也没有,但当他写完“洪”字的最后一笔时,沾到墨的木料都化成了沙一般的细粉,撒落在地上。
供案上又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洪”字。
商人道:“这也是武功。不好看不好练,不好使不好学。在江湖中行走,如果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不济的话,那我们无论说什么都是p话。实现自己的想法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只配到村口的小路上去拣牛屎。”
“所以咱们有权力说话?”和尚道。
“理由充分!”商人道。
“我们是武林高手,功夫了得,当然有权力说话,谢谢,哈哈哈!”文士,和尚,还有商人哈哈大笑起来,脸色半青半红的中年人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我也写一个字!”和尚话一出口,文士和商人就哈哈大笑起来,中年人脸上也挂上了笑,看起来分外怪异。和尚也大笑起来,边笑边写,他闪着金属光泽的手指触碰供案时,发出“当当”声,如同铁器敲击一般,而且指迹过处,木器都冒出烟来。
他写完归坐,众人一看,又哄笑起来,这回连中年也笑出了声,只见在“韩”、“洪”两个字旁边写的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串字,上写着:“闭嘴,还是武功!”
“我也来凑个趣儿,‘中年人笑着站起来,双掌一合,在供案上有两尺左右的地方凌空一抓,只见供案“嗤”地一声响,出现了一个“阳”字。
“还是武功!”
哈哈!几个人开怀大笑。
第二章大开杀戒前的回忆
那刚刚在供桌上刻了一个“阳”字,脸色半红半绿、怪物一般的男人是四人中的大哥,三个兄弟都等着他说话。他原本是个性格豪阔的人,此刻面对的是自己过命的好兄弟,也并没有什么不能对他们讲,但他真得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喝了一大口酒,觉得这口酒分外的辣。他皱起了眉头,双目紧闭,想要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理出个头绪来,可是心里的乱麻却越理越乱,渐渐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入了漫无涯际的大海,一片过去的大海,回忆之海,整个人静静地下沉,越沉越深,再也分不清哪一些是记忆,哪些是回忆,哪些是过去,哪些是意识到的,哪些是无意识的……
阳是没有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要是没有那个人,在那样一个时候,向他伸出一双拯救生命的慈悲之手,他已经死去不知多少个年头了。
四五岁的时候,阳已经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了。他的父母双亲被强盗杀了,他的叔叔带了他一年,狠心地抛弃了他。
阳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被抛弃的那个时节,正好是春天,一个倒晦的春天,而会在回忆里变得很美,甚至很可爱的春天,因为,如果是严冬的话,一个五岁的,没有谋生能力的孩子,恐怕活不过两天。所以,他感谢那个春天,并且因为那个春天也不怎么太恨他狠心的叔叔,他常常这样想,他的叔叔毕竟是春天而不是冬天抛弃他的,而且,他还给他塞了两个馒头。
两个馒头很快就吃完了,阳得学会要饭,生存的本能,让他自然而然地向所有的人伸出了他稚嫩的小手儿,眼睛里也过早地出现了深深地哀伤。
怜悯之心还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么彻底,阳有时能讨到一个小钱,或者半碗馊汤,或者美味可口的烂水果,或者比石头还有份量的馒头,他就靠这些东西,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渴了就喝口井水,下雨了就在别人的屋檐下躲一躲,刮风了他就藏在狗d子里避一避(这当然是狗不在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