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盛北书也未曾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难道真是那混在酒客中的细作,暗中通风报信,才让小山子无辜枉死?
刚才站在城头,附耳言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战情不容片刻耽搁,却还是留出片刻叮嘱了几句,“速去速回,莫要让大娘担心。你家只剩下一根独苗,若是有了闪失,我可担当不起。”
小山子走时才讪笑道:“校尉大人如此瞻前顾后,岂非贻笑大方?”
盛北书恍惚间记起刚才自己无心的那一句,“真不该送你去读那劳什子私塾,跟那些摇头晃脑的学究们,读了一箩筐狗屁文章,快滚吧……”
小山子走了,走的极快,不过十八的他,身形矫健,步履如飞,已是先锋营的一把好手。再加上校尉大人的关系,往后必然青云直上,在晋城驻军中谋得一官半职,有何难事?
只可惜,这一走,便回不了头了……
风声鹤唳,揪住了人心中最软弱的地方。轻轻一碰,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便让本该冷却的血液,再次沸腾。盛北书踩着不知名的尸体,脚下是被滚烫鲜血浸透的土地,就这么举刀向着李存进冲杀而来。
一人血气方刚,通晓谋略,却未多经历沙场洗礼,稍显稚嫩。而另一人饱经风霜,厉兵秣马,也曾马革裹体,孤身一人浴血奋战。只是曾经的理想,在猎猎黄沙中逐渐消磨殆尽,只剩下对未来无望的唾弃和悲壮。
刀锋在下一刻交织在一起,奏响这场对垒中最“宏大的舞曲”。金戈交织下闪耀这点点火花,在两人之间跳跃。李存进跨步向前疾冲,将盛北书逼退。盛北书连退数十步后稳住身形,手中朴刀绕腕一转,斜着劈向李存进肩膀。
李存进左脚往后一踏,九环大刀刀刃迎上,又是一次捉对厮杀,两人互退两步,将不开眼的兵卒斩杀当场。
城下的厮杀还在继续,李存进犹敢不妙,本该驰援的刀斧手却迟迟未归。同样心中忐忑的盛北书,也不时左右望去,此时的他们已是岌岌可危。
李存进没有多余言语,一步跨出五六尺距离,双手握住刀柄,猛烈挥砍向盛北书。这落霞十八式,已许久不曾用出。并非他疏于武道,而是不屑。这些年戎马生涯,马背之上多于脚下行走,早已习惯了纵马前冲,杀人千里。已经快记不得上一次与人捉对厮杀的场景。
心中却还残余着那年尚未出汴梁时,与李嗣源过手对招的酣畅淋漓。只是一席江湖远,何人忆知秋。忘记的终究要忘记,放下的始终会放下。晋城近在眼前,拿下便能为大哥在下一城,颠覆后唐江山,指日可待。
李存进暴喝一声,平地跃起三尺之高,手中九环刀重重砍下。盛北书双臂架刀格挡,竟被深深压入泥土之中,刀背击打在肩,隐隐有殷红渗出。
苍穹中的烈阳已迟暮,而他等待的归人,始终未来……
两相对峙的片刻功夫,双方身后又涌来数名想趁机谋取军功的兵卒,只是这些年轻人,并不知晓,在高手过招的毫厘之间,便是生死一线。盛北书顺势后仰而去,抬脚踢起一团才被鲜血浸透的泥土,反手一斩,单手撑地稳住身形,朝着左侧山脊奔去。
李存进一击得手,却被这下三滥的手段所扰,心中激愤自不必说。只是身在战场,自然兵不厌诈,无所不用其极的道理,没人不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的李存进,九环刀拖拽在地,一步杀一人,向着盛北书逃跑的方向奔去。
李存进并不急于攻城,既然主将已逃,那胜负之数已成定局。他要砍下这嚣张气焰小儿的头颅,丢到他老爹面前,以此泄愤。刚才给了晋城投降的机会,可郡守却不珍惜,如今只能哭嚎求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李存进如是想着,没再回头瞧上一眼,只是盯着盛北书,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挪动,甚是可笑。但殊不知,盛北书此举,乃是调虎离山。刚才本意退回城内固守的他,恍然瞧见左侧山脊有一抹光亮照来,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似乎有意引他前往。
此时双方大战正酣,若是退守必让士气一蹶不振,不如先行遁走,转移视线,以谋后路。他虽不知父亲有无后手,但瞧见此时双方皆无一人驰援,心中多少有了些盘算。
身后李存进步步逼近,还不忘冷嘲热讽,“盛家小儿,老夫劝你快快投降,别做那垂死挣扎。”盛北书充耳不闻,脚步不觉加快了几分。
当盛北书来到一处缓坡时,回头鄙夷地望了一眼,随即朗声笑道:“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说完便翻身滚下缓坡,消失不见。李存进心中一阵嘀咕,却没有后退之意,仗着多年杀伐征战积累的经验,怎会被这黄口小儿三言两语给唬住?
话虽如此,李存进任是环视四周,只瞧见夜风卷起荒草状若波涛汹涌,却不见一兵一卒,一弓一箭。当他站上缓坡朝着坡向望去,并未瞧见盛北书的身影,可当他再抬头时,才瞧见那盛家小儿正坐在对面草坡上,遥遥望着他。
原来这处缓坡是一处凹陷,借着向下的冲劲,便能快速冲上对面的缓坡。就再李存进提刀欲跟的时候,那一抹刺眼的闪光再次照射而来,李存进心中一惊,下意识低头。只听嗖的一声,一枚被夕阳余晖包裹的箭矢,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若是躲闪不及,便是要了他的性命。
未等李存进起身,盛北书身后赫然出现数十名弓弩手,还有数十刀斧手凭空出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