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帝,养尊处优惯了,怎会委屈了自己?
墨池强行扭回自己关切元幼祺的心情,默默呼气,吸气,再呼气……渐渐平复下一颗紧张而微有慌乱的心。
她徐解罗衫,卸去了一身的束缚。当解到最后一层亵.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看屏风那侧的身影——
很安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屏风内的自己宽衣解带,这人竟能睡着了!
墨池没来由地胸口发滞,有一种叫做“不平”的情绪迅速发酵。
墨池咬唇,耷下眉眼,看着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绝称不得丰.腴,但玲珑剔透、肌肤滑软、瓷白细腻、比例出众……这些女子向往的特征,她自问是一样不差的。
室内很暖,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反而因为心情燥乱,体内有股子热气在蹿动不已。
墨池再次咬唇。
这一次,她的嘴唇被她用力咬得泛白。
不因别的,而是因着刚刚一瞬,她的脑中倏忽闪跳过的念头。
她竟然,在方才,怨怼起皇帝只顾贪着休息,而不惦念屏风内自己姣好的身体了!
何时起,自己竟生出了“以色侍君”的拙劣念头?
以色侍人,岂是君子所为?
而自古以来,以色侍人者,哪一个得了善终的?
人会老,色会衰,一旦容颜不再,又凭什么留住一颗心?一颗帝王心?
不由自主地,墨池缓缓捏紧了左拳。
曾经,她是棋子,她亦甘为棋子,只为着,报冉氏之仇。
而今,当年的真相扑朔迷离,尚不可知其内情,自己居然想要留住皇帝的心了吗?
“异想天开”四个字,再一次,落在了墨池的脑海之中。她无声地喟叹,直觉自己当真矛盾得要不得了!
终究,墨池还是矛盾着、赤.裸着,踏入了那浴桶之中。
当肌肤与浴汤相触,当柔暖的水珠沁透身体,墨池由衷地感慨:一身的泥垢烦乱,没有什么事,比好好地泡一个澡更舒服的了!
她的身体仍觉疲倦,脸颊上,尤其是小.腹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不令伤处被轻易扯动。
寻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缓缓地放松心神,墨池放任自己的身体,在浴桶中坐下来,舒服得闭上眼睛。
氤氲的水汽蒸腾着她的脸庞,霞红尽染,与那半露的香肩,和一弯瓷白的脖颈相得益彰,美艳不可方物。
也幸亏元幼祺此时没有亲眼见识这幅情景,否则,墨池恐怕是没法继续安静地享受这番沐浴了。
正是因为元幼祺的暂时缺席,墨池才得以放松下全副心神。
而一个人的神经一旦全然放松下来,潜意识里长久沉睡的东西,或许就会忽然苏醒。
墨池仍闭着眼,享受着浴汤的温暖熨贴。
静水流深,沁人心脾。然而于这宁谧之中,墨池意外地感知到了某种特别的存在——
她仍是闭着眼,呼吸则深了一些,她在尽力感知那看似寻常的浴汤的不寻常的气息。
淡雅的清香,缓缓飘入鼻端。
那气息比桂花的香气淡些,不那么甜腻,却自有一番引人亲近的气质。
墨池嗅着那气息,眉头微蹙,一株开着细碎可爱小黄花朵的树木展现在她的眼前。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琉璃瓦、青的砖,八角亭子,以及亭子内的一只红泥小炉……
墨池再次皱眉,魔障了一般。
似梦似幻,她仿佛置身于那八角亭子之中,安静地等着红泥小炉上的铫子里的水滚了,便灌入壶中,在这美好的夕阳下,享数盏清茶。
突的,头顶上的高树上传来悉索的声音,树叶晃动,投下斑驳的碎影。
墨池微笑着抬头去看,仿佛这声响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