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听得元幼祺感伤又心疼。
于是,她的秀眉纠结起来,犹豫道:“阿蘅,你内心里,真是这般想的?”
墨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下颌,“是。”
她唯有如此说,才能打消了元幼祺的疑心。
须知,但凡她说出几分实言来,比如,若她说自己的贱籍身份此刻不宜入宫,那么,以元幼祺在意她到心尖儿上的x_i,ng子,必定会折腾出些不得了的是非来。
到时候,惹起的,可不仅仅是后宫之中的糟乱了。朝臣、宗室都会搅进来,干涉皇帝的决定。
而元幼祺肯定会为了自己与众人死扛到底,伤了君臣和气事小,若有人借机搅浑水,惑众生事,那么大魏江山便危矣!
墨池太了解元幼祺,太了解大魏的官场,所以,她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元幼祺听到墨池答出那个“是”字来,眉眼便耷了下去,悻悻的。
墨池默叹,强烈的倦意袭来。
刚刚喝下的药汤中,亦有安神的成分在。她意志再坚,也快要撑不住了。
“陛下不必担心我居于宫外会变了心意……”墨池疲惫地合上眼,犹轻声道。
这话……从何说起啊!
元幼祺倏的微张了眼睛。
“小女子身上的衣衫都是陛下亲自换的吧?从内到外,小女子的身子都被陛下看了去了……小女子的心和人,都已是陛下的……怎会更改心意?”
墨池的声音渐软渐轻,最后几个字,亏得元幼祺耳力不错,才勉强听得清楚。
喃喃地絮过这番话之后,墨池竟就这么在元幼祺的怀中睡了过去。
元幼祺却被她这番话诧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怀中之人同之前清醒的时候相比,显然重了些,小小的鼾声就在自己的耳边颤动,一荡一荡地撞击着耳鼓,直透入心房……
元幼祺忍不住又紧了紧了怀抱,觉得自己仿佛抱住了世间的一切。
墨池料得不错,她身上的里外衣衫确是元幼祺亲手换的。
之前她被喂下了麻沸散,神志混沌,感知麻.木以后,被元幼祺红着眼睛从堀室的桩柱上救了下来。
彼时,她浑身上下,皆被自己的血迹沾满。
元幼祺便解了自己外裳,裹在昏睡的她的身上,亲自抱了她来到吴国长公主府中的这间客房。
这一切,元承宣皆看在眼里。他竭力为元令懿开脱罪责,以求得元幼祺的宽宥,遂急忙唤来了长公主府的家令,命他速速着侍女取来元令懿的内外衣衫,送去客房。
他能想得到,皇帝是必定要为墨池换了那身血污的衣衫的。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有了家世的人,元承宣在这方面还不算傻。
家令也生怕担重罪,脚不沾地地吩咐侍女去准备。
元幼祺虽然极是嫌弃,但墨池身上的情状摆在那,加之元令懿与墨池的身形相仿,她便暂压下了满腔怒气,接受了那套衣衫。
虽然,这事若是元令懿自己来决定,是断然不肯的。
她的衣服,给“那个女子”穿,她死也是不肯的!
☆、第一百七十章
有了干净的衣衫, 元幼祺又特特地问了付太医如何处置, 便打发走了所有人, 连同侍女都被她打发了。
墨池的身子, 元幼祺自是不允许被旁人看去的。尤其,付太医还是个男子。
至于那侍女嘛, 元幼祺对元令懿还是心存着恨恶之感的,她一想到这几名低眉顺眼的侍女是吴国长公主府中人, 脑袋里便愤愤地冒出了“坏人”两个字。
元幼祺便是如此, 独自一个人, 在屋内处理墨池的身上的伤处。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血污的衣衫剥离墨池的肌肤;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清水,擦拭墨池的身体;又动作极轻极轻地为墨池涂抹了治伤的药膏……最后, 她还为墨池着好内外的衣衫。
一番折腾下来, 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墨池在昏睡之中,因为伤口被牵痛而扯紧的眉头,终于舒缓了许多, 睡颜也平和了起来。
元幼祺却早已经心疼得红了眼睛,堪比那一盆沾染了墨池的血迹而变红的清水。
不得不说, 付太医的伤药很是有效。
那药膏不仅很快缓解了墨池的疼痛, 还带着丝丝的清凉, 想来这样的清凉能够带走墨池伤处的灼热痛意。
元幼祺于是略略放心。她唤来侍女,将墨池换下的污衣和那盆血水都收拾了。
室内重又安静下来的时候,元幼祺倚在墨池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宁静的睡脸。
那个时候,元幼祺只记得自己满目满心的疼惜, 以及对元令懿的恼意。然而,此刻,在听了墨池再次昏睡之前的那番话之后,元幼祺方惊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做过了什么——
她为墨池更衣,为墨池抹药……她、她还看遍了、碰遍了墨池的整个身子!
后知后觉的,元幼祺的脑中轰然作响,仿佛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
怪道墨池说,“小女子的身子都被陛下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