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人,送到我那里去。”
出了关押白玉堂的屋门,接触到冷冽的空气,展昭觉得左面肩臂未愈的伤口隐隐作痛。早等在外面的小喽罗急忙上来低声说:“展爷,今天中午的药您还没吃。”
展昭点点头,向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虽然是数九寒冬,展昭的房间仍然温暖如春。虽然陷空帮的大多数人粗犷豪放,对展昭倒是招待得非常殷勤。知道展昭素喜整洁,穿山鼠徐三当家怕房里生火炉会有煤烟,亲自带人把展昭房间的墙壁加厚一倍,做成中空,在外墙角入口处生火,烟火从夹墙里走,屋里暖和,又一点烟也熏不着。一天派人来打扫三遍,级别不够的喽罗都不敢从展昭院门口走,不过也有些人是出于忌讳——江南长大的展副官住的院子干净得连个草刺都没有,跟医院似的,胡子拉茬活蹦乱跳的响马爷们可不招那晦气。
大雪初霁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明亮得令人心旷神怡。展昭抬眼看到白玉堂被两个喽罗推进这明亮阳光里的时候,一向沉静如水的心忽然不知原由地有轻微的起伏。如果说刚刚在低矮的倒座草屋里看到的白玉堂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受伤豹子,那么现在这豹子虽然仍是带着疼痛,表面上可也已经溜光水滑得多。
因为一身尘土血污的白玉堂被洗干净了。一干净人就显得利索,虽然身上套着的是厚重肥实的棉袄棉裤,高挑的身材却硬是穿出了几分挺拔意味。
蒋平派来看守白玉堂的喽罗们,摸不透这二十多天来被奉若上宾的展副官的心思,只听蒋四爷吩咐这人归展副官审问,心想就他这个脏兮兮的模样,咱们倒不计较,终归不好往展副官那干净得像医院的房间里送。抬来一大桶热水,把白玉堂绑起来按到水里,七手八脚洗个差不多,拿干净的旧粗布棉袄棉裤套上。整个过程中,旁边都站着个拿枪指着白玉堂太阳x,ue的炮头(枪手),随时准备对付差点让蒋四爷爆了枪膛的重量级人物,哪怕他现在正发着高烧,满身伤痕。
收拾完毕,钉上三十斤重的铁镣,推搡着来见展昭。
所以展昭此时看到的,是白玉堂那张在阳光里苍白冷硬得近于玉质的脸,颊上依稀透着发烧的潮红,未干的额发垂在眼睫上,其间s,he出毫无惧色甚至是出离愤怒的目光,如同利剑,直逼到展昭脸上。
白玉堂愤怒的同时心中诧异,明明四月份见过这个青年,当时只觉得他与众不同,清雅脱俗而已,然而此时离近了看,却格外英俊沉静。一身戎装,散发着稳重下的j-i,ng悍,有一股挡不住的英气散发出来。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沉淀着千山万壑的历练,要将人吸入一般的深邃,却不曾沾染尘俗,无半点杂质在其中起伏。
白玉堂盯着展昭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
身后的喽罗却不合时宜地喝道:“这是展副官,还不跪下!”回应他们的是白玉堂冰冷的背影。
喽罗喊话的具体内容并没有进到白玉堂心里,他此时想的是,关东土匪的痞气在关内也有耳闻,这伙人无论是对日本人还是对国军,一向是不买帐的,一路上听喽罗们相互交谈,知道这里是关东有名的大绺子陷空帮,怎么对这个展副官会这样恭敬和看重?莫非他们已经决定接受国军调遣了?
……完全不抵抗的东北军……眼睁睁让出了东三省!白玉堂心里咬牙切齿。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了怒斥:“敢在展副官面前无礼,不想活了你!”小腿上挨了重重一脚,白玉堂眼角绷了一下,身体晃了晃,支持着没倒,一团滚热的红色缓缓从小腿处渗了出来,在粗布棉裤上看不分明。
展昭抬手止住喽罗:“把钥匙给我,你们去吧。”
“可是四爷吩咐……这人危险得很……”
“谢谢。”展昭温言说道。喽罗们立刻一声不吭地服从——哪里敢再承展副官一个谢字!
屋里就剩下这两个人。展昭走过来,弯下身开了脚镣。白玉堂不看展昭,自顾自地踉跄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倒在杯里一看却是温热的清水。冻伤的手指在暖润的杯壁上泛起麻木的疼痛,干渴的喉咙在无声地叫嚣着对水的渴求。
“你流了不少血,不能多喝茶——水也少喝。一会有人送粥和姜汤来。”展昭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纯净。白玉堂把杯里的水一气喝干,开口说话,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东北军第四旅副参谋长展昭。”展昭云淡风轻地回答。
白玉堂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旋即眼梢又挑起一丝讥诮。想揶揄几句堂堂副参谋长呆在土匪绺子里,这座上客当得好威风,无奈嗓子火烧似的痛,只得闭嘴。
一颗浅绿色药丸送到他面前,散发出薄荷的寒香。他想都不想,扔进嘴里,一股清凉在喉间扩散,肿热的喉咙似乎舒适得多了。
“白兄为何来到深山?”
“白兄?”白玉堂忍住剧烈的头痛,似笑非笑地睨向展昭,“叫谁呢?”
“我在叫你,白玉堂。”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玉堂双眸定了定。
“上次见面,白家二少风采不凡,令人记忆犹新。”展昭修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