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子民,即使只是个跟班,玩玩支那女人或可,说用情如此,占据整个内心,也是种耻辱。”东条智化点点头,极力使自己在提到“支那女人”时不流露伤痛,“竹内队长要问就问,我觉得没有可能。”
“有时有用信息或许就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竹内敬三冷笑,“问都问了,就问到底。”他向东条智化迈近半步,低声说道,“或者,东条参谋长有什么这方面的苦衷?”
东条智化的母亲是支那戏子,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东条智化牙齿在唇内咬紧,咬出一丝冷笑:
“竹内队长既然心思细密到这种程度,就问问何妨。只不过问到也是无用。”
说完,他伸手拉开了布帘。
撤去阻隔视线的障碍,空间陡然大了一半。布帘存在的时候感觉压抑,它消失以后竟然空得刺眼。
最刺眼的是白炽灯光下的白玉堂。
白玉堂手脚胸肩固定着皮带,头靠着椅背,披散的额发被冷汗浸得一绺一绺,挡住脸庞。裸露的手臂上,静脉位置密布了十几个针眼,来不及逐一按住止血,渗得一片乌青。
他很安静,好像刚刚并没有经过那样一番挣扎喘息,可是颈侧动脉、头发末梢和汗s-hi的和服衣裾在灯影下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已经筋疲力尽。
东条智化走过去,向军医示意。军医拿出一支新的注s,he器,吸满药水,智化摇摇头,让他先推进一半。
针刺进去的时候,白玉堂身体突然抽搐,像要从椅背上挣起,终于被固定身体的皮带勒回原位。
智化俯下身来,撩开白玉堂挡住脸的头发,柔和地在他耳旁用中文说道:“是我。”
听到中文,白玉堂眼睫簌地抖动一下,想要睁开,却疲倦得做不到。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智化继续问。
白玉堂胸膛起伏着,努力张开眼睛,那双清醒时锋利明亮的眸子没有焦距,却在急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竹内敬三用目光剖析着白玉堂的表情。
展昭站着,像新雪覆盖的汉白玉雕像,冷,静,沉重,双脚几乎要压穿地面。因为如果不这样狠狠地控制住自己,他就要一个箭步上去拥抱全无意识的白玉堂。
那人高傲,那人强悍,那人洒脱倜傥,却为能与他站在一起,被施以侮辱与酷刑。
展昭隐忍的黑瞳一层层沉积起深不见底的愤怒,延进血脉,烧得胸口闷热,返到体表,却是一片冰凉。
“说出我的名字,我就留在你身边。”智化低声诱惑,犹如安抚。
白玉堂放大的瞳孔里散发出无防的笑意,因为视线无法聚拢,这微笑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纯净感觉。他已经脱力到甚至没办法牵一牵唇角,然而还是翕动着嘴唇,发出几个模糊破碎的音节:
“是……猫儿……展……昭……”
整个房间里,能听清白玉堂回答的人,只有知道答案的智化和展昭。
这两个人脑中同时惊出一声轰响,又立刻稳定下来。
这几个音节实在太不清楚,任何语言都是开口大的音节更加响亮,所以最明显的是“昭”字,其他几个音只能听出个大檓。“展”字因为牙关无力咬不紧,甚至听起来更像“gan”。
智化直起身,向竹敬三投去一个意义不明的眼色,犹豫几秒钟,说道:“他说了。”
“他说的什么?”竹内敬三眼睛一亮。
智化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说道:“我没听清楚,竹内队长,您自己来听。”
竹内敬三快步过来,弯腰侧耳,可是白玉堂已经再次闭上眼睛。
东条智化让军医把另外一半也注s,he进去,然后又问一遍,白玉堂回答得更加不清。竹内敬三眼露凶光,在白玉堂耳边生硬地重复他听到的答案,白玉堂无意识地跟随。
竹内敬三:“u?”
白玉堂:“是……猫……”
竹内敬三:“guan、zhao?”
白玉堂:“展……昭……”
最后一个昭字出口,竟然特别清楚。白玉堂也倾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猛地垂到胸前。
竹内敬三重复着:“uan、zhao……”
他慢慢直起腰,脸色突然变了。
“东条参谋长,他说什么?”竹内敬三语气中第一次带了犹豫,他需要一个外来的声音来确定他听觉的判断。
东条智化示意军医收拾药品,把药箱关上,一面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竹内队长,您自己听到的,他说,夏目広照。”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门口的椅子被夏目広照一脚挑翻。
谁也没有见过夏目公子当众愠怒成这样,刚刚吸进的黑暗冲破张力尽数喷发,无法隐瞒时再不需要隐瞒,假面与真身终于找到重合的缝隙,夏目広照眼底爆发出痛楚到窒息的深情。
“八——嘎鲁!”夏目公子切齿怒喝,“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
屋内的宪兵和军医,屋外的赵珏大队长,都用满脸惶恐压住那么一点不得劲儿的尴尬:如临大敌地审了半宿,得出的结果居然是当众暴露了夏目大少爷与贴身跟班的私情。
南辕北辙,啼笑皆不敢;求鱼缘木,进退都丢人。
人的联想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