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别告诉,不然我再也别想出门一步了。”古越裳笑了一声,走下浴池。锦瑟心中的担忧又增了三分。少爷的胆子也太大了,善泳者溺於水,总这麽下去难免要坏事,又是那般不听劝的脾气,说一万句他也未必放心上。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府中诸人皆动,将前几日便整理好的行装搬上马车,车里有古越裳的书,有锦瑟采摘新鲜桃花炸的桃花饼,有去年春天酿制窖藏了一冬的梨花白,枕的靠的使的用的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不像应考,倒像踏青春游,但谁家春游会带这麽多东西?
外面忙得人仰马翻,古越裳却优哉游哉坐在镜子前由锦瑟服侍著梳头。古越裳长了一头浓密漆黑的好头发,握在手里沈甸甸滑溜溜,比妇人涂了明油的头发还要黑亮却没有那般的s-hi润黏手,披拂在肩上,如黑油泻地,缎子般的光泽质感。锦瑟先用梳子把头发梳通,将满头乌发梳至头顶,拿银冠束住,将咬在唇齿间的碧玉簪子取下c-h-a进发冠里。
锦瑟往镜中看银冠束得正不正,头发梳得顺溜不顺溜,只见古越裳面上似笑非笑,又是那道笑纹在作怪。古越裳也正望著镜中,只见铜镜中照见两人面目,一个俊丽张扬锋锐毕露,一个清秀优柔温和沈静,两相交映,如明珠共照,一镜生辉。古越裳微微一笑,握了锦瑟的手道:“要是你能替我梳一辈子头才好。”
锦瑟听得一怔。
古越裳忽然一笑,“帐房刘先生的女儿嫁了古氏宗族的一个远支子弟。她的夫君我认得,好像才十七。过了端午,你就也十七了,差不多也到了婚娶的年龄。锦瑟,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锦瑟面孔一红,垂下头去,“少爷刚才不是还要我替少爷梳一辈子头吗?”
古越裳笑道:“这真是孩子话。我怎麽能误你青春?”
锦瑟低声道:“我是少爷买来的,侍候少爷一辈子,是我的福气。”
古越裳笑而不语。锦瑟的容貌清而不豔,犹如美玉雕成,然而一旦害羞垂首,豔光逼人,却是摄魂夺魄。古越裳握著锦瑟的手,只觉那手虽不及女孩子柔嫩滑腻,然而手指修长,肌肤光滑,瘦棱棱的反而别有风味。他望著镜中的少年,心思一阵恍惚,不觉把锦瑟的一根手指含在唇间吻了一下,锦瑟手指顿时僵住,古越裳也自醒觉,笑著起身把锦瑟的脸捧起来端详,“可惜……你为什麽不是女孩子?”
锦瑟一怔。
古越裳连声叹气,轻笑:“你若是女孩子,我就娶你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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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 12
古越裳连声叹气,轻笑:“你若是女孩子,我就娶你做夫人。”
话音落在空气里,却似火星ji-an进油里,锦瑟一张粉嫩的脸被烧成了豔红色。古越裳盯著这张豔极欲杀人的脸,一片月光突然软软地爬上心头──月下,溪旁,少年跨坐在男子身上耸动,头往後仰如要断折,肌肤白腻宛如脂玉,长发披拂至腰间,随著身子水藻般飘动,泠泠水声,甜腻吟哦,那销魂荡魄的放纵 y- in 靡……古越裳紧紧抓著锦瑟的手,目光变幻不定,如鹰隼,如猎豹。
半晌,他洒然一笑,刮了刮锦瑟的鼻子,起身去了。
锦瑟站在镜子旁,看著少爷走出去,看著少爷的背景消失,看著春光在门的夹缝里烂漫……勺药红得如唇上的胭脂,木香白得如檐上的初雪,芭蕉绿得如暗色的翡翠……少爷走了,这一走要好几个月……纷乱的思绪里横闯进来一双眼睛,鹰隼般,要吃人一般,锦瑟双腿发软,扶著桌子滑下去,跪下去,把脸埋在勾画吉祥富贵图案的凳子上。少爷刚刚坐过,垫子上还有余温。他想去京师,想守著少爷,想跟著少爷,可他不能说,他必须把那些y-in暗浓烈的热爱放在心底,一层层锁上,那是谁也不能知道的秘密,是他在这世间的惟一的属於自己的东西。
人间四月,芳菲便要尽了。
过了五月,荼蘼花开过,春事便要罢了。
待到六月,春闱殿试结束,少爷就要南归了。
七月流火,天气转炎为凉,锦瑟开始晾晒少爷的床褥和秋衣。
八月秋至,一天比一天凉,锦瑟站在城外送行的高台上朝北望,等一骑白马的消息。
九月、十月、十一月……锦瑟搬著手指头数日子,数不到少爷的归期,叶落雁返,霜风凄紧,雪纷飞。
年关将至的时候荣哥一个人风尘仆仆地回家,在内堂和老爷匆匆见了一面就又走了。锦瑟只是少爷院中一个侍读,没人告诉他荣哥回来干什麽,也没人告诉他少爷现在在哪里,为什麽这麽久了还不回家。
流言渐渐传开,说是古越裳在殿试得中榜眼,是夜,南馆中一夜fēng_liú,题字壁上,其中一句“富贵於我若浮云,且笑看,涛生云灭”,好事者告知端王。当朝皇帝年纪尚幼,端王行摄政王之职,听毕,薄唇微抿,冷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