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起身便往外去。
公孙羊送他。
魏劭到了门边,想了起来,问:“郭荃使者何日可到信都?”
郭荃济北侯,地界与青州袁赭毗邻,魏劭平西后,威势更盛,郭荃仰慕,如那杨信一样,自忖无力争夺天下,若被袁赭吞并,不如投靠魏劭。得知他如今停在信都,遣使来表投效之意。
公孙羊道:“算着路上时日,应也快了。”送他下了廊下的台阶,想起女君,又道:“女君方才来时,忧心忡忡。主公回去见了女君,叫她得讯,女君必也欢喜。”
魏劭停了脚步:“军师,那流民首今日虽来信求好,焉知他日便不与我作对?我之所以不予扑灭,如此便放过了,乃是纳你之谏,绝非我之本意,更与妇人无干。她喜之不喜,又能如何?”
公孙羊一怔,忙正色道:“主公所言极是。主公纳我陋见,乃出于容众怀远。灵壁之战,不过全出于误会罢了,误会既消除,主公再纳比彘求好之意,此天经地义耳!如何便与妇人相干了?”
魏劭便命公孙羊留步,自己大步往衙署而去,神思略微恍惚,忽对面一守卫迎上来跪道:“禀君侯,便是方才,贾将军派人来传口讯,说女君已上路走了,贾将军护送,特派他来告一声。”
魏劭一愣:“去何处了?”
守卫张了张口,茫然地摇头。
魏劭呆了片刻,脸色忽然一变,飞快地出了衙署大门,几步并做一步跨下尺高的青石台阶,到了拴马桩旁翻身上马。路人但见一骑如飞,往城池南门方向疾驰而去,认出马上人影似是君侯,纷纷停步,回首观望。
魏劭一口气追到了南城门口,停马眺望南下的驰道,但见道路延伸,道旁有行人南北往来,及至视线尽头,便余黄尘漫卷,竟不见车马踪迹,遂喝城门守官至前:“方才贾偲可有护送马车出城?”
君侯这般急匆匆纵马而来,莫名其妙,神情气急败坏。守官吃惊不小,忙道:“今日我都在此,并未见贾将军出城。”
魏劭一定,立刻掉头,匆匆赶回了信宫,一脚跨进s,he阳居内两人住的那间房。
房里空荡荡的,不但没了人,连东西都少了大半。她的一应日常之物体全不见了。
魏劭吼了一声来人,几个仆妇匆忙赶至。
“女君何在?”魏劭厉声。
仆妇惊惧,小声道:“禀君侯,女君已上路,回往渔阳。”
魏劭身影不动。
君侯夫妇恩爱异常,比之当初刚成婚时,天上地下之别,s,he阳居里几个仆妇都是有目共睹。也不知道到底闹了什么不快,女君竟就撇下君侯自己先回了渔阳。几人在门外候了片刻。其中一个机灵些的,又大胆,抬头看了眼天,壮胆道:“女君走的时候,日头还挂着,这会儿眼见就暗了,瞧着似要变天。女君出发也无多少工夫,若去追,想也还来得及……”
话未完,撞到君侯神色y-in沉,两道目光冷冷地投来,便噤了声。
……
过了午,日头便彻底消隐,信都的上空,云层积卷,黑压压便似天将要黑。还没到酉时,房内已掌了灯。
魏劭独自在书房里。门户紧闭。烛台上的烛火却被从门窗缝里钻进的风给吹的明灭不定。
魏劭有些心神不宁。手中的兵卷,已经停留在同一页上许久了。终于抛了下去。来到北窗之前,一把推开。
狂风迎面扑入,卷动他衣角猎猎,身后烛台上的烛火,一排尽数熄灭。
魏劭眺望北向视线尽头的天际。那方乌云压顶,闪电不时撕裂云层,隐隐传来隆隆的闷雷滚动之声。
他出神良久。
一滴豆大的雨点,忽然随风从屋檐啪的砸到了他的面颊之上。
瓦顶之上,随之传来一阵密集宛若筛豆的雨点下落之声。
魏劭感到一丝凉意。
入秋了。
……
夜深,雨越下越大。
窗外掠过一道闪电。又“喀啦啦”的一声,一个焦雷从头顶滚过,几欲将人心魂震破。
魏劭睁开眼睛,转脸,望了眼空荡荡的枕畔。
她最是胆小的,听不得这样的闪电雷鸣。此刻若还躺在自己身边,必定早已经钻到自己怀里求他保护了。
魏劭的心里空落落的,似被挖走了一块东西。
又一道闪电,撕裂了漆墨的夜空,照的半个信都城池,亮如白昼。
轰轰不绝的雷声里,魏劭心头似也被带的一阵突突乱跳,忽然一个翻身下地,迅速穿了衣裳,到外间摘下挂于墙上的蓑衣斗笠,推门而出,靴履落于门前台阶,一路践着水花,朝外快步而去。
……
小乔近午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是晴好。不想过了午,日头渐渐便被云层遮挡。
还没到酉时,天就竟黑的如同入了夜,又下起了雨。
雨越大越大,倾盆如注。沿着驰道,在风雨里再行了十来里路,终于赶到驿舍,落脚了进去。
驿丞预备j-i,ng舍,迎奉小乔住了下来。
床上的铺盖是春娘自己带出来的。春娘知小乔惧怕闪电雷鸣,当夜又陪她睡觉。
小乔却一直睡不着觉。闭着眼睛,将头蒙在被窝里。
直到下半夜,雷声渐渐稀落,终于慢慢合上眼睛。
远处忽然又起了一阵闷雷声。
小乔猛地惊醒,心口一阵乱跳,黑暗中睁开眼睛,听到春娘熟悉的熟睡呼吸声,心跳才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她感到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