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轻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夫人美如珍宝,我也想把夫人藏在内宅一辈子不教别人看了去,可又哪有这个道理?”
“文卿……”陈若弱有些不好意思了,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即飞快地把头低了回去,看着有些好气,又有些娇羞,“你又取笑我了。”
顾屿给她拢了拢发鬓上的碎发,语气低缓而又柔和,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不过,夫人要是真的不想去,那就不去,我会尽早回来的。”
他说这话不是玩笑,他领圣旨至淮南道查案,官授三品,虽然只是临时,但按理已经和淮南道御史周余平级,虽然这样的场合带上家眷更显得尊重一些,可他就是不带,也没有人敢在这上头指摘什么。
陈若弱到底是知道轻重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没底,但见顾屿含笑的样子,还是咬牙点了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顾屿弯了弯唇角,温柔地说道:“夫人大方明礼,真是文卿之福。”
被他夸得不好意思,陈若弱下意识地撩了撩耳边的发丝,轻咳一声,说道:“天,天不早了,我去看看下厨做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经过几次挫败经历,她已经不指望从观察吃相得到顾屿的偏爱喜好了,这会儿也就大大方方问了出来,却见顾屿极为认真地想了想,半晌,笑了,“只要夫人做的东西,文卿都喜欢。”
陈若弱鼓起了脸颊,这根本就是敷衍!不过见顾屿的脸色很是真诚,即便是敷衍,也是认真的敷衍,她还是缓了缓,更加细致地追问道:“酸甜苦辣咸鲜臭,总要有些偏好吧?或者你喜欢什么菜系的吃食……”
她说的这些,顾屿记得自己很久之前是回答过的,只是过去得太久,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回答的是什么,上辈子到最后,他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一日三餐是为活着,活着是报仇,和夫人亲手做的吃食阔别太久,到如今哪怕夫人做的是一盘焦糊面块,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他是真的想了很久,最后才慢慢地说道:“夫人做的菜,就是文卿心里最喜欢的,夫人不必有什么避讳。”
陈若弱抿了下唇,哼了一声,像是不太高兴地转身走了,然而顾屿熟知她的习惯,目光落在她比平时快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步子上,忍不住宠溺地弯了弯眼睛。
官驿的下厨并不在徐景年为顾屿和陈若弱备下的院子里,而是在颇远的一个角巷后面,两面穿堂风带走呛人的油烟,陈若弱才出内间,一到正堂,就见十来个粉衫的小丫鬟跪着,相貌都是一水的秀丽,见她来了,连忙磕头。
官驿里有专门的管事,是站在边上伺候着的,陈若弱从内间出来就摘了面纱,见到陈若弱的长相,那管事不动声色地压下了自己的惊讶,满脸堆笑地上前说道:“夫人,这些都是我们官驿从各地精心挑来伺候的人手,都是懂事的孩子,大人和夫人在扬州城的这些日子,就由她们来伺候,还望夫人用着顺心,看着顺意。”
陈若弱点了点头,她不大习惯被人跪来跪去的,摆了摆手让她们起身,缓声说道:“没事的话,那就这样吧,待会儿我让人分配一下她们的活计,内间就不用她们伺候了,都在外院打扫吧。”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底下好几个粉衫的丫鬟都差点没沉住气,不过很快忍住了,管事面上带着谦卑的笑,连连应是。
喜鹊原先在将军府里也是管过事的,陈若弱就把管这些丫鬟的事情交给了她,她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格外感慨了一下淮南的富庶,就连丫鬟的手生得都比她要白嫩,想来平时也是没怎么做过事的,这样娇生惯养的姑娘家,让她们扫一扫院子也就得了。
管事离开了,那位京城来的丑夫人也只是问了下厨的位置就走了,没有敲打她们的意思,推让了一番,粉衫丫鬟里似是领头的一个姑娘就款款走了出来,对着喜鹊,细声细气地问道:“这位姐姐,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要如何安排我们的住处?”
喜鹊起初也没反应过来,只是道:“不都是住外院的下屋吗?一共十一个人,挤一挤,一间四个人睡大通铺,再加我和翠莺,够住了。”
“谁要睡下屋的大通铺!”一个粉衫丫鬟似是有些憋屈地叫了起来,“下屋不都是给下人住的……”
“红仙,别说了。”领头的粉衫丫鬟制止了那个叫嚷的丫鬟,对着喜鹊温婉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既然夫人是这个意思,那我们也只有听命的份,这位姐姐,烦请带我们姐妹去安置吧。”
喜鹊怎么看怎么觉着不对劲,拧着眉头看了先前那个叫红仙的丫鬟一眼,视线里几乎带上了些许谨慎的打量意味了,她冷不防问道:“你们真是丫鬟?”
领头的粉衫丫鬟笑容不变,语气低柔,“姐姐怎么会这么问,我们当然是来伺候钦差大人和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