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古尘轻声叹息。富态女人可怜,秀秀可怜,吴意可怜,富态女人的孩子可怜,秀秀肚子里的孩子也可怜。他不想悲悯,就像姑获鸟说的那样,富态女人是恶的,她的怨气和这些魂可以让她在深处绝境的时候化成红色姑获鸟。如果他心软,她们的孩子活了,那月子中心的孩子呢。富态女人选择在这里把秀秀召唤过来,目的已经很明显,孩子吃孩子,死孩子吃活孩子。
姑获鸟走得很慢,但还是离秀秀越来越近,它们不伤人,这么做,只是想引出富态女人。忽地,富态女人真的出现了。她的个子不高不矮,但宽厚,她张开双臂,抬着下巴看姑获鸟。姑获鸟愣住,富态女人脸上只有嘴巴和眼眶,鼻子和眼珠子全没了。肚子上有个洞,里面……血糊糊的胎盘在蠕动。难怪她要叫魂,难怪她会……阴魂不散。
就在姑获鸟愣住的瞬间,富态女人嘴唇翕动,哀怨不甘的声音勾来游魂,游魂瞬间在她面前筑起一道像太阳照过的水墙,波光粼粼,刺得姑获鸟和古尘偏头或闭眼。她反身拽起秀秀和小孩就跑,但还没跑两步,一只姑获鸟鸟头就啄穿了水墙,另一只鸟头噙住秀秀披散的头发,还有一只鸟头的嘴对着富态女人的眼眶。富态女人的眼眶开始流血,她猛地后退,猛地跪下,顺带着秀秀和小孩也跟着跪在地上。她抬手捂住眼睛,声嘶力竭:“我没错,我什么都没错。他们伤害我的家人,我能怎么做。我没做错。我的丈夫已经彻底没了,我想让我的孩子活下去。作为一个母亲,我错了吗。我没错,我没错。”
姑获鸟靠过去,其中一只鸟头张嘴,一滴血滴在富态女人头上,富态女人瞬间变成一只白色的小姑获鸟。一摇一摆,跟着大的姑获鸟离开。
古尘呼口气,这姑获鸟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白的。它们不吃人,但会吃恶的姑获鸟。姑获鸟天生对女人和孩子有保护欲,所以大概是出于对富态女人的同情,在富态女人变成红色姑获鸟之前将她变成它们的小孩。
不过富态女人千辛万苦要复活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富态女人走后,游魂便缠上了红皮肤小孩。小孩被他们紧紧箍着,像一根根麻绳在勒死一个鱼。古尘有点犹豫,游魂勒死了小孩,他就不用出手打散了,但叶乔说过,这样还是太可怜。他抬手,轻声念咒,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白符飞了出去,贴在游魂上,游魂瞬间变成一个圆球,小孩被塞进圆球内。他立刻停声,本是救小孩,却被游魂利用,将小孩吞了进去。
他手一转,食指和中指间又夹了一张白符,反手一掼,贴在圆球上。忽地,白符一张变两张,两张变四张的增加,瞬间,包围圆球。但游魂化做的圆球还在拼力挣扎,白符,硬生生被它刮开一道口子。
而此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滚来一个带血的红色瑜伽球。瑜伽球滚到一直跪在地上没做声的秀秀身后,让秀秀靠着。秀秀突然发出一声哂笑,她摸着肚子缓缓起身,看向古尘,“放了它吧。”
古尘攥紧拳头,他也想放,但现在的情况是游魂准备跟小孩同归于尽。
秀秀声音平静:“我想好了,我不怕了,他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不怕了。他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母亲。你说是他恶灵,我不怕。你说生下来的不是我的孩子,不,他是我的孩子。他跟我说谢谢。我也要谢谢他。他让我面对我的过去,面对吴意的过去,面对他的过去。过去的都过去了,很快,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所以我不怕了,我想好了,我想跟他见面。”
古尘蹙眉,双脚前后站定,反手置于胸前,手指弯曲,做出一个抠开的动作。圆球莫名的刀锋刮烂白符,他就双手撕了圆球。
就在此时,圆球突然被四分五裂地破开了,一块一块的彩色游魂沾在地上墙上。而刚刚半空圆球所在的位置凭空掉出了叶乔。叶乔一手手臂撑地,一手抱着小猫、傒囊、红皮肤小孩,侧躺在地上,边上竖着赤剑,剑锋上裹着一块红色的游魂。古尘手一松,上去就半跪在叶乔身前,扶起叶乔,紧张道:“有没有受伤,我看看,我看看。”
叶乔没回答,只是摇头。
小猫抬着脑袋控诉古尘:“喂,我们要出来,你为什么用符封死我们。”
古尘笑笑,摸摸叶乔的脸:“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
小猫转个身,挠挠叶乔裤脚。
叶乔看着古尘的眼睛,欲言又止。困住他们的圆球其实充斥在各个房间里,只要游魂聚拢,他们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所以秀秀一直在说的跟孩子见面,他全听见了。母亲孩子,本是一体。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古尘说那些胎盘是地缚灵。因为富态女人说她死前被人割鼻挖眼破肚子,她是被活活折磨死的,死后,她总是听见有小孩叫她妈妈。她想她的孩子,她想她的孩子,所以她的肚子变成了一个大的寄居室,诞生着一个又一个怪异胎盘,那些都是她的孩子,可是她再也不能怀孕了。胎盘想要发育成人,就只能去找人类女人的肚子,只有她们,才能给他们生命。于是她把他们寄出去,寻找合适的女人的肚子。而秀秀,就是这些胎盘地缚灵其中一个的母亲。因为秀秀够蠢,够对这个世界怨恨,又不决绝。
他转身看秀秀和那个小孩。小孩的皮肤是红色的,跟地上的红色瑜伽球颜色一样,甚至背上的红色斑点也一样。小孩用脸和手在摩挲秀秀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