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新修的屋子,里面的空气却几乎是胶着的,凝固着某种经久不散的陈旧气息,是主人刻意如此。
铁盒子散着,地上凌乱地摆着近百封书信。宿羽趴在地上,正费劲巴拉地在床下找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一点阔别多日物是人非的尴尬。
谢怀被狗崽子舔得有点狼狈,摸了摸鼻子,“……那个,咱们该走了。”
宿羽满头大汗,转回头去,继续往床里摸索,“还有一封。”
谢怀说:“什么玩意儿?”
宿羽没吭声,继续往里摸,白净额头上一片淤青血痕格外扎眼,看着惨兮兮的。
谢怀开始不耐烦,“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宿羽身形一顿,突然高声,几乎破了音:“我说还有一封信!还有一封信,我找不到了!”
他的生活从来都不归自己掌控,颓丧无助和惶恐自卑重新回到了胸腔当中,就像野兽的利爪挖开旧伤疤,逼着他失态。
五年前的浮屠血场犹在眼前,那少女枯瘦的手臂一直在某处死死抓着他的肘弯,从没有离开过。他记得将死之人的气味。
怀王要他走,他不得不走。但扪心自问,他不想回到金陵。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谢怀。
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谢怀,“我是谁”,是当年罪无可赦、举国唾弃的罪人。
如果没有他,谢怀今日也许脾气很好,也许平步青云。他不会成为最受排挤的皇子,更犯不上当什么“虎贲校尉”。
全不知情的谢怀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一弯,“找不到就算了呗。”
谢怀通身浸沐在阳光中,这一笑一侧脸,更是五官都被勾勒上毫不滞涩的金边。
这是谢怀,是虎贲校尉,是皇长子,也是阿顾。
宿羽注视着这个人,鼻子一酸,心底里突然爬上一个极度卑微的的念头。
五年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很好。他不能说,谢怀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谢怀把狗崽子放到木桌子上,任由小狗呜呜咽咽地撒娇,他置若罔闻,慢慢走过来,在宿羽面前蹲下,把宿羽从床底下拉了起来,吹了一口气,擦掉了一脸的灰。
高大的阴影覆盖住了年轻人透亮的眼睛,谢怀抿了抿嘴唇,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你是找这一封?”
宿羽被谢怀乱七八糟地揉了一通,揉得彻底忘了这不是阿顾,终于憋不住情绪,眼圈倏地红了,伸手来拿,“你什么时候拿走的?谁、谁让你拿的?这是我的,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