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玩。”崔道之重复了一遍,只见少年的神情渐渐严肃,心里忽然闪过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沉默了,皇帝也沉默着,但仅仅是片刻工夫。
殷琦撑着桌案站起身,看着崔道之的眼睛慢慢出声:“既然令君知道这件事不是儿戏,那么朕也有一句话讲。朕今年……是不会大婚的。”
崔道之愣了一愣。
“陛下……说什么?”
“朕今年不会大婚。”
听到天子重复了一遍,崔道之抬头看着他。
“陛下为什么不肯?”
他轻声问,但其实在少年回答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殷琦的样貌酷似他的父亲,那双黝黑的鹿眼几乎令满朝文武都要感到几分恍惚,但崔道之没想到天子连生身父亲的怪癖都一一继承了下来。
不知道这回又是哪个朝臣沐浴天恩?他在心里五味杂陈地想着,只觉得一阵荒唐,脑子里忽然竟浮现出十余年前高祖皇帝把他压在偏殿里时外头的雨声,咽下一声淡漠的苦笑去细听眼前少年的回答:“朕心里有了爱慕之人。”
“是谁?”
崔道之不抱希望地一问,果然殷琦只是笑了笑摇摇头,没回答他。他心知此刻说什么大道理也无甚意义,更何况自己也不太有说的心情,只是无奈地抬头对皇帝说道:“那他也爱慕陛下么?”
“现在……还不一定。”
殷琦看起来是满心的诚恳,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带为难地放低了声音,崔道之见他这样,自己心里不禁也越发为难起来,虽然为难的不是同一个理由。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瞧着殷琦道:“往后就会么?”
“会的。就算不会,我也要等着他结婚了再结。”
殷琦不假思索。
“会愿意跟陛下乱了君臣的伦常,也愿意为了陛下不结婚生子,更重要的是愿意让陛下做这样的荒唐事,哪怕置社稷安危于不顾?”崔道之实在没忍住,哪怕是君前也到底冷笑了一声,“就算这些都揭过不提,三五年尚可有的说,等到二十年后陛下若是后悔了,到哪里去找回头路?”
“朕往后会有子嗣的。”殷琦说得不耐烦了,声音都高起来,“只是现在不大婚,这几年有什么可在意?是崔令君心里我就活不了几年,所以非要在二十岁之前就龙生九种;还是崔令君心里打算得好,只有大婚几年了才有资格亲政,没皇后朕就不识字了?”
“……臣不敢。”崔道之被他噎了一回,只好站起身谢罪,“只是……臣不知道陛下爱慕的是什么人,哪怕知道要三年五载始乱终弃,也不惜以身侍君图谋富贵?陛下身边有这样的人,倒是臣和太傅的错了。”
“我爱慕的,自然是能合得来的人——若合得来的就算奸佞,那崔令君大概也难逃一二了。”殷琦朝他促狭地眨眼,“原本朕是打定主意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既然崔令君这么想知道,不妨就告诉你。”
殷琦从御案前走下来,站到崔道之面前伸手示意,崔道之自然不真的等他来拉便起身。两个人离得在一瞬间极近,殷琦轻轻捉住自己顾命大臣的手腕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朕爱慕常陪在太傅身边帮忙来讲史的那位小舒学士。”
第十章 他年嘉约指盐梅
(并不知道这个周末经历了什么,令我开始无限放飞了.j)
崔道之听得一愣,下意识想抽回手腕又生生停住,最终是一动也没有动。他抬眸往皇帝那边看过去,殷琦一旦不在阶上便还没有他高,此刻微微仰起头注目过来,神情却是一派平静从容,眼含三分笑意,锋利得灼人。
崔道之没绷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粗话,面上倒还只是点点头示意听到,等殷琦往后退了几步才低声答道:“陛下觉得,臣会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