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洲点头:“他以为无人能看破他的策划,应取捷径迅速远离出事之地,加之他想出城方便,必选靠近城墙所在,所以他应是去了东南水关,而非逆流而上,至西水关。”
太子又问:“你不觉得他会中途上岸?”
方临洲回答:“也有可能,但是他在城中走的路越长就越容易暴露,他该是选择人蛇混杂之处,便于出城和藏匿,这样看,还是东南水关附近最合适。请太子允我立即对东南水关附近居民入户查检!”
太子沉思着——派人入户搜查,如果没搜出来,值得吗?他有些疑惑地问:“他这么干,是因不想入宫赴宴吗?”
方临洲面色如冰:“此事绝非几日可就,他早着手安排了——因为他也参与了对我师徒一行的围杀!”
太子惊得微睁了眼:“十七?他有这个胆子吗?先生是从何得知?”
方临洲说道:“他府中的宫人们说,开春时,十七皇子府中的仆从有十几人离府,后来也不曾回来。宫人们只以为是皇子府开销紧张,那些人被遣走了。其实那正是对我师徒的围追之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何放弃皇子身份死遁,一定是见众凶手一一伏法,他心慌了,担心暴露,自身难保,就想逃了完事。”
太子想了想,微微点头:“他见识短浅,却偏持狭隘,难免会干蠢事。”他不禁冷笑:“他无权势财力,还凑这个热闹!什么东西!是死是活,都掀不起风波。”
方临洲淡然道:“我也知十七皇子无关紧要,只是看不得他公然耍弄伎俩,以为人皆不识。”
太子侧目方临洲:“方先生是不喜他井底之蛙,却班门弄斧。”方先生是弄阴谋诡计的,这是觉得遭到了挑战吗?
方临洲说:“我过去信了人的传言,以为十七皇子为人蛮横愚蠢,可他竟然能打着要入宫的由头,众目睽睽之下,借嫖娼之时逃遁,既不连累洪家,也不惹嫌疑,连府中的仆从都提前遣散。其心思缜密,明显不是人所谈论的那种无能之徒。这样的人,不可让他溜走!何况,他与那些人不同,没有什么重要的家族瓜葛,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太子再次追问:“先生为何如此笃定十七是逃逸而非生死不明?”
方临洲垂下眼帘,掩盖住自己的眼神,似是恭敬地回答:“昨夜我前往逍遥舫,看到了十七皇子。其眼神湛亮,该属聪明绝顶之人;眉眼舒展,唇如仰月,心有容人之量,绝非是个张扬暴躁之徒。臣就知他这三番两次的嫖娼之举,只是矫情饰诈,其本意必然另有所指。他临上船时,目露轻蔑,当觉胜券已定。我才要上船,本想与他面对面交谈,可他随即落水,我该早些行动……”
太子又斟酌一下,终于说道:“这么多年,他竟然能佯装粗鄙,隐忍如此,的确不该让他走脱!先生放手去做吧。”这么个有心计的,还与自己作对,如果跑了,总是个后患,还是除了为好。他看向大太监,“取孤的玉牌,去见下禁军张都统,让他听方先生的示下。”太监应了。
方临洲行了礼,退身出去了。太子看着他的背影沉思——十七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方先生竟然如此看重,将十七当成了对手。看来方先生虽惊才绝艳,可到底年轻了些,这么不容人先他一步……这样也好,生龙活虎的猎犬,才能抓到猎物。若不是方先生点破,十七就会得逞了,被个自己一直以为是废物的算计真的很令人不快!
方临洲离开皇宫时,胸中莫名不畅,似是空虚,似是忐忑。他想起自己对十七皇子的描述,虽是为了让太子重视,可心里升起一种不屑——他把十七皇子说得太好了!也太看得起那个骗子!十七皇子充其量不过是个背后下手的小人!这种人不敢当面向太子挑战,却去杀与他无冤无仇的隐士师徒!懦夫加歹徒!人人得而诛之!
他跟着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乘车去见禁军张都统,让张都统马上派人搜东南水关附近的居民。而后,东宫太监原车回宫复命,方临洲向张都统要了车马,亲往离东南水关最近的东南门行去。
太阳正在天尽处,微光初显,街上行人稀少,可方临洲心中焦躁,连声催促车夫快行。到了东南门时,方临洲下了车,随行的禁军跟在他身边。
城门处空空荡荡的,大多兵士们在站着聊天,城门间可以看见有几个农人担着菜蔬柴火正往城里来,城外的田野间,有个推着独轮车的人渐渐走远。
方临洲看了城门附近,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宫人!他明明指明要在这里安排个十七皇子府中的宫人来查看过往行人的!他心头一股邪火腾地升起,但是没法发出来,只能咬着槽牙对禁军说:“问问他们,早上是不是见过……”他皱眉思索,问什么呢?他已经将需要的吩咐下去了。
禁军向守门兵士们问道:“早上都有什么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