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敬之默默的低下了头,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皇上的心思,果真是君心似海么,一个尚且比自己年幼三岁的皇帝,竟然已经深到揣摩不透,他不禁怀疑起来,自己或许真的不应该篡这个位,一个轻易被人看透了的君王,往往会被有心之臣左右,只是萧夙机是真的变了么?还是存着其他想法?
猎场外有禁军把守,赢裘虽然名义上是陪皇上来玩,但实际上却负责着所有人的安危,原本肃杀的气息他是可以嗅出来的,但是今天确实有些意外,让他心烦意乱的渎了职。
因为丞相大人一直在他耳边啜泣,一直啜泣,一边啜泣一边吟诵古人诗集,全部都是激励人努力学习,寒窗苦读的,让他一个纯粹的,没怎么读过书的武将听着脑仁疼,更何况丞相大人还会捎带介绍一下作者,简直有病。
比如。
“花有...唔重开时,人无...咳再少年.——关汉卿 。”
“明日复明...呜日,明日何其...咳咳多!——文嘉《明日诗》。”
“抛弃时间的人,时间也...哼抛弃他.——莎士比亚。”
赢裘路过那个面带杀气的侍卫时,正巧问了一句:“莎...莎士比亚?”然后就忽略了那人的异常。
裴钰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是...是我的笔名,出版了《大祁勤学语录》,赢大统领如果想要......”
赢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不用了!”真是白给都不想要,看了这个铁定会被逼疯,疯到连武功都会忘记,连皇上都保护不了。他已经听说了,好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将《大祁勤学语录》《大祁励志语录》《大祁为官语录》奉为经典,每天要三炷香供着拜学神的,这使得赢大统领十分忧愁,这要是将来都考进了朝廷,岂不是无数个裴钰一起上朝,大家一起哭,哭到朝堂好像坟头一样。
想一想都十分绝望,对大祁的未来特别忧愁。
早有宦官抬着一个个笼子走到树林浅处,笼子里面装满了鸡鸭鹅兔,乱蓬蓬的,撒的满地都是毛。王国福大总管手下的毛公公负责皇上野猎的逐项事宜,他一抬胳膊:“预备,放!”
各位公公一齐将笼子打开,只见无数鸡鸭鹅兔铺天盖地的向树林里扑去,嘎嘎声此起彼伏。
寒敬之心里有一丝失望,不免抱怨道:“臣以为是猎些飞禽走兽。”
萧夙机赶忙回道:“不是的爱卿,是将宫里养的家禽再捉回宫里去,希望爱卿多多努力,不然朕损失就大了。”说罢,萧夙机赶忙催马,一手扬着长弓,一手抓着马缰绳,边跑边吼道:“众位爱卿,冲啊!”
寒敬之心里有些相信那个罪臣女眷的话了,皇上的确像是脑子有病。
但他既然知道有人要对皇上不善,也不敢怠慢,燎原火追着枣红马就跑了下去,皇上不会察觉不到刺客的存在吧?一边跑寒敬之一边想,现在皇上冲的太快,诸位大臣显然是对猎家禽没什么兴趣,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聊天,这样可不像是一网打尽的形势啊。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窜出一只梅花鹿,它圆溜溜的眼睛谨慎的看了一眼萧夙机,突然向树林深处跑去,四肢并用,跳跃的极快,这只梅花鹿显然是难得一见的公鹿,长得极其俊美且健壮,是来打猎的王公贵族们最喜欢的野物。
但寒敬之却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这只公鹿绝对不是无意跑到萧夙机面前的,因为之前他并没有听到公鹿奔跑导致草丛骚动的声音,凭他的修为,一丝异动都不会逃出他的耳朵,更何况是一只莽撞的野物。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只鹿是有人故意放到萧夙机面前,想要把他引到埋伏圈里去的,这里尚且离禁军和诸位武将太近,不宜动手,但是树林深处却不一定了,虽然围场是被圈起来的,但是想要突破铁网,却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
寒敬之觉得自己不该担心萧夙机,毕竟他此次进汴就是为了谋权篡位,现在虽然这个目的暂时搁浅了,他依然没有打消将萧夙机赶下台的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皇上受到什么伤害,和皇上的几次会面,让他对这个人实在恨不起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皇上如果出了危险,朝野动荡,天下大乱,最惨的还是黎民百姓,为了黎民百姓他也要护住萧夙机周全。
想罢,他刚要出言提醒皇上莫追,就见萧夙机压根没搭理那只奔跑的快要没了身影的鹿,奔着一只大公鸡就追了下去。
寒敬之:“......”真是替刺客们遗憾,捉一只那么稀有的梅花鹿回来,还不如一只鸡。
但看着萧夙机与梅花鹿背道而驰,寒敬之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皇上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行刺,早早做好了准备,身居帝王之位,每天面对的穷凶极恶又何止这些,自己果然是多虑了。赢大统领多半已经在树林里安排了暗卫,对皇上的保护他一向是最有经验了。
寒敬之跟随着萧夙机射了几只兔子几只鸡,渐渐的往北坡偏去,萧夙机兴致高涨,虽然跑的满头大汗,但是却兴奋的笑弯了眼睛,一张白嫩的脸也累的通红,他一边松了松累赘的铠甲,露出大片锁骨,一边拼命的扇着风,向霖王炫耀猎到的两只大公鸡,寒敬之不由得嘴角含笑。
“有刺客!”
“快抓刺客!”
幽远细微的声音传到寒敬之的耳朵里,稍不留意就可能忽略,但此刻寒敬之的脑子却嗡了一声,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