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6被带往他的位子,眼睛却一直盯着发号施令那家伙,他翘着二郎腿,胳膊上的红袖标支在椅子扶手上,一双黑皮鞋,纤尘不染。
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些党员,除了身高和肤色的差异,没有个人特色,是党执政的机器——他们哪个是银子呢?
从最后一轮游戏的情况看,0416可以肯定,银子不是n,但角色界面上的确没有他的选项,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没有查看权限。更准确地说,囚犯没有查看到“天使”这个角色的权限,那么谁有呢?只能是管理员。
0416在椅子上坐好,领他来那家伙在他斜对面,拿着一个小本,拿腔拿调地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出囚舱,我先简单开个场。”
这是2078年,5月,具体日期他没有透露,大概是觉得让囚犯知道时间不利于管理。他介绍了边沁监狱的理念,“让囚犯自己管理自己”,来自中央塔楼不间断的“监控”,他这样陈述,但0416觉得,鬼知道塔楼里的人有没有在干活。
党喜欢边沁监狱,因为它节省了管理成本,几个党员就能管理上千人,宣传部门的说法更冠冕堂皇,圆形监狱减少了管理员和囚犯的直接接触,能有效控制针对囚犯的殴打、qiáng_jiān和勒索,但对犯人来说,只要他们相信自己正被“看”着,这个监狱就固若金汤。
“在社会国家党的有力领导下,今年是边沁监狱成立的第29年,这29年里从没有囚犯走出过囚舱,当然也没这个必要,”他和蔼地笑着,“你们有圣徒岛嘛,党投入巨资,给你们最好的福利。”
他站起来:“这个临时学习小组,我是负责人,大家可以称呼我长官a,”他尊敬地把手摆向门对面,“长官b,”然后往反方向随便一指,“长官c。”
0416这才注意到,他左手边隔着一个人的位子,也是个管理员,脸上有麻子,穿深灰色立领呢子制服,但没戴袖标,是后备党员。
三个管理员,0416琢磨,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确定哪个是银子呢?更重要的是,他还要找到“他”,目光轻轻扫过剩下的人,都戴着合金手铐,数一数,算他在内一共七个。
“长官,”忽然有人举手,0416看过去,在b的右手边,一个苍白瘦小的家伙,戴一副老式眼镜,一点不像个重刑犯,“按照边沁监狱的管理规定,管理员是不能和囚犯直接接触的,囚犯和囚犯之间也不能见面。”
他指的是现在这个所谓的“学习小组”,违反规定了。
“请问为什么把我们聚集在一起,”他问,用一把安静斯文的声音,“我们有权选择不参加吗?”
a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本:“0933号,”他微笑着,笑得很虚伪,“你在这里的时间比我都长,是老资格了。”
09?0416诧异,边沁监狱是按照监控等级排列犯人编号的,这么高的号段,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这个学习小组的目的,”a正面回答,“是收集大家对‘圣徒岛’的使用反馈,这个游戏太老了,属于正常维护。”
“那为什么是我们七个?”0933思路清晰,继续问。
a显然对他的追问很反感,但碍于高级党员的修养,还是笑着:“你们恰巧在同一个时间段在线,作为一个样本组,就被抽出来了。”
0933不再问了,其他人也没有要举手的意思,a接着说:“在圣徒岛,你们有几乎绝对的自由,管理员看不到你们的角色、行动和语音记录,只能掌握你们的在线时间,除了不能透露真实信息外,系统对你们没有任何限制。”
对,不能透露信息,0416沉吟,正是这个规定,使囚犯和囚犯之间保持了零接触,不能建立长期联系、不能密谋、不能越狱,当然,也不能相爱。
“为了避免一对一问询可能产生的威权侵害,监狱党组决定采取学习小组的形式,”说到这儿,a突然吼了一嗓子,“都清楚了吗!”
这就是威权,没有人敢说话,整个房间鸦雀无声,0416攥起拳头,刚才在囚舱走廊上那一教棍也是威权,如果真是一对一问询,这家伙,他把余光瞟向a,说不准比现在暴戾多少。
不过他也理解,这些管理员,梳着漂亮的头发,戴着鲜艳的袖标,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到底和囚犯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犯人关在囚舱,而他们,被关在中央塔楼。
“你们之间,”a用他的教棍点了几个戴手铐的,“互不认识,在圣徒岛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仇人,”他咧嘴笑,“不如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
哦,0416明白了,所谓的学习小组,才不是为了防止什么威权侵害,而是为了弥补管理员的信息不对称——因为有人会说谎。
a在囚犯中看了看:“那就从我……”他一顿,立刻改口,“从长官b左手开始,顺时针来吧。”
0416朝右看,他和b之间只隔着一个人,很年轻,看样子像刚成年,很周正的一个小子,左眼上却嵌着一个量子影像合成载片,是半瞎的。
所有人都看过来,这家伙有着街头小子特有的那种神态,粗狂、阴狠、不合作,无可奈何下咕哝了一句:“我一直玩的仗剑者。”
“完了?”a不满意,“那么多人玩过仗剑者,谁知道你是哪个,说具体点儿。”
小子半低着头,似乎觉得这种坦白很羞耻:“就那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