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谈更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树下,身上盖着一件黑衣,身边还有一个正熊熊燃烧的霍堆。
梅下澈此刻正好归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手里提着一条鱼。
不多时,烤鱼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昨夜多谢梅关主了。”谈更将梅下澈的黑衣粗粗叠好放在身后。
梅下澈头也不抬:“都这么熟了,谢我做什么。”
谈更:“唔......啊?”
梅下澈:“怎么了?”
谈更:“什么......‘我’?”
梅下澈将鱼翻了个身,道:“对不熟的人,我才自称‘吾’,对熟人就称‘我’。”
谈更:“那恐怕梅关主对天下人都是自称‘吾’了。”
梅下澈笑了笑:“如此殊荣,你该感激涕零地接受才是。”
谈更哈哈大笑:“承蒙关主厚爱。”
梅下澈摇头道:“往后谈兄称我‘下澈’或‘澈’即可。”
谈更经历了昨晚之事,似乎对梅下澈亲近不少,于是笑道:“阿澈行吗?”
梅下澈愣了一下,旋即道:“如此甚好。”
谈更笑眯眯地捡起梅下澈的黑衣,起身为梅下澈披上,一边道:“阿澈还会烤鱼吃,真令谈某佩服。”
梅下澈:“阿更别闹。”
谈更的肚子像应和似的发出一阵叫嚣。
梅下澈低头盯着火堆道:“很快能吃了。”
阿澈......阿澈......
在不知何时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个温醇的声音这么唤自己。
只是太久远了,久远如此都无法忘却。
作者有话要说:
谈更:“你终于换称呼了。”
梅下澈:“叫阿澈。”
第11章 心向
有人说江湖险恶,易岁月蹉跎,一个失足难免命归西天,在盛世的长河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都没有一个好死法。除非你混出个名头来,得了四方好评或溢美之赞词,譬如扶危济困的远山寺的怀仁方丈,驻守苦寒之地的堕马关关主梅下澈,才有可能逝去后还被后人传颂,永垂不朽。
但被天下人称赞多了的人,有朝一日忽然被揪出个罪名来,死得可能比寻常江湖人更惨。
谈更就暗自思忖过,梅下澈会接杀恶人生意人人知晓,但如果不小心杀了一个好人,会不会被那好人的亲友记住,风光无限中在世人面前指责,令他从此威名扫地,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
两人正在回梅下澈住处的路上。谈更经过一晚的调息,内伤已然好了大半,于是和梅下澈一道施展轻功绝学,如两个剪影一般在堕马关连绵的山头上向东飘着,很快就看到了那一栋建在高松下的楼阁。
“今天我能把走马牌刻好,你休息一晚把伤完全养好吧。”梅下澈打开大门,忽然牵起谈更的手往里面走去。
谈更兀自挣动几下,无果,便由得他去了。
穿过长长的石路长廊,在一扇眼熟的门前停了下来。
谈更一愣,想起前天他刚刚进来时梅下澈告诉他,前面暗室有机关。然后,梅下澈一把将他抱起来往里面走。但是昨日起床时已经换上梅下澈给的新靴子了,鞋底的花纹与地板砖细微的凹槽吻合,不会触动机关。
所以在梅下澈打开门时,谈更下意识地往里面走。
梅下澈一把拉住他:“谈兄,想死?”
“啊?梅关主不是给了我靴子吗?”
怎料梅下澈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谈更:“……?”
梅下澈一字一顿道:“你叫我什么?”
谈更恍然大悟,清清嗓子,有点艰涩地开口道:“阿……”
梅下澈盯着他等下文。
“……梅兄?”
梅下澈皱眉,语气甚是怪异:“没胸?”
“……喊澈兄行吗……”
梅下澈挑挑眉,这才稍稍满意地点点头,将谈更拉到身前,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虽然不是叫姓氏,但只要不是“关主”,一切都好。
谈更这下才明白原来梅下澈那天给他的鞋子根本不是能在这间屋子里走动的!
似乎是明白谈更的难处,梅下澈并没有得寸进尺地要谈更按今日早晨所说喊他“阿澈”。两人虽在天下兵器榜上有排名,武功也位居江湖前列,但一个是江湖浪子,一个是有名有份的堕马关关主,之间还是有些微妙的差距的。
梅下澈抱着谈更穿过夜明珠照亮的暗廊,摆满陶瓷器皿的正厅,却没有像前天那样,到门口了就放下他,而是拐了个弯,径直往右边去。
直到梅下澈踹开一间房门,谈更看到里面简朴的摆设、挂着的几件衣衫和有些凌乱的床铺,这才知道这是梅下澈的卧房。
谈更心里一阵凉意划过,问道:“梅关……澈兄有什么要事同我商量?”
梅下澈微笑道:“不是商量,我告诉你,你今天和我住。”
谈更脑海里顿时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跳了出来。但梅下澈进了房谈更才发现有两张床。另一张床被子和枕头叠放得整整齐齐。
谈更心里疑道,怎么梅下澈独居,要准备两张床?这一疑惑竟让他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进堕马关都九死一生,没了脑子的人剩下的两条腿都不会往这荒山野岭里迈。那为何梅下澈还要在这间屋子里布下机关?
而且,房间不止一两间。大厅里的青花瓷瓶,有两百多件。
谈更想起,梅下澈无意间透露过,他有兄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