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麽啊?”季昌彦翻了个白眼。
据说有病的人通常讳疾忌医,他再提下去,季昌彦可能要立刻翻脸,但以季昌彦狂态发作的可能性来看,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邵容,邵容要是遇到这种事,决不会像他这麽懦弱,还劝凶手从良,一定会去告他的。
“我走之後,你……你多保重,多为自己的将来想一些,别太任性……”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说得出关切的话,不能不说自己是神经大条,或者根本没神经了。
他有些自嘲地苦笑。
“谁说准你走的?”季昌彦微微蹙眉,“你脑子进水啦?划船啦?”
“……已经快三个月了……”沈初平讷讷地指出事实。他说过,三个月就会腻的,何况现在还遇到这种事。
“三个月?”季昌彦点头道,“时间没错,看来真的是我的。要是做产检的话,叫上我。”
初平看著季昌彦的笑意,有些呆怔,竟说不出话来。他就是被这样稚气的笑容迷惑的。默默地想著,却有些苦涩,谁能想到这样的孩子,发起狂来竟会那麽可怕。
“季总,有时间去看看医生吧。”沈初平几乎像是哀求著说。季昌彦本来立刻就要发作,但看见他哀求的表情,心里一软,还是气乎乎的说,“我又没病!”
其实昨天晚上他并没有认错人,沈初平和邵容样貌并不相似,论神采,邵容俊美飘逸,沈初平整天愁眉苦脸,半点也比不上。但自己心里一股郁气难以消散,沈初平又正好回来,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出气筒,便在他身上发泄了。
“总之,我没说可以走就不准走,不然就是违约,违约就要赔钱!”
初平听他说得十分坚决,心底莫名的有些激动,像是有某种奢望得到满足。渐渐地,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其实一个人活著,什麽事都会过去,为了一些无谓的事,实在没必要激动。他一直以为能看得很淡,看来道理说得出,却也不能做到。
季昌彦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他转过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像是脱力的样子。
“干嘛不看我?是不是在想,怎麽报复我?”季昌彦十分悠然自得。
他一惊,转头看向他的脸,苍白的,有些病态,但唇色却是少年的粉红,像是电影里的一个定格,满眼看去,张狂而脆弱的美丽。
是有毒的。他心想。
“报复我也不怕,要来尽管来。但是沈初平,你有这个胆子麽?”他大笑,有丝淡得看不清的轻蔑,白得透明的脸。
初平低声说:“季总帮了我很多忙,我怎麽会想报复?”
“说谎还装得真像。我昨天晚上弄得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你不恨死我才怪。”季昌彦虽然这麽说,但口气还是满不在乎,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昨天晚上为什麽不走?”
他沈默,过了很久,还是没有说话。
“沈初平,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该不会被我x上了瘾吧?”他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荒谬到了极点,仰起脸笑了起来。但是这句话似乎一击即中,沈初平脸色登时惨白,脸上的表情几乎像是难堪到了极点。
季昌彦发现他不太正常,似乎觉得自己好像说得过分,抓了抓头发,有点焦躁:“没意思,我去洗澡。”他赤著脚,在长毛的地毯上曼行过去,少年的骨架虽然清瘦,但十分匀称,随意而懒散。
阳光透过窗帘照下,窗明几净,没有一点尘埃。
跟季昌彦相处三个月,几乎朝夕相对,他不爱说话,季昌彦却能什麽都说,包括下流的调笑,对父母的不满,爱看的杂志漫画,他以为早已知道他的一切,但原来有些事,他是不知道的。以前一直只是听,现在像是忽然间想通了。
季昌彦对那个似乎叫做洪菲的女人有兴趣,也许仅限於占有欲,因此不容许自己被抛弃,就像他刚才忽然提出要走,他同样也不能容忍。像孩子对於玩具的执爱,但是谁又知道这执爱会有多长时间?长大之後再回头去看,或许早已经忘记在尘灰下是什麽东西。
但是,他并不是不懂得爱情,他是那麽爱著那个人。
初平摸著肩膀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有些微的痛楚忽然间刺痛心脏。
仔细想来,他并不大记得他的脸,那相貌总要再看一次才恍然,原来是这样的美丽,但那仰起脸的微笑,微带不屑的懒散,却又像很多年前已经见过。
不可能吧,很多年前,他比现在还小。他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好笑。
脚步声再传来时,季昌彦拖著一双拖鞋进来,擦著湿发,有些抱怨:“老头叫我明天去学校上课,不然就让我以後拿不到遗产。你在家等我吧。看来只能等老头翘掉才行了。”
初平有些惊讶,立刻便哑然。这麽大的小孩,谁不在读书,季昌彦一直无所事事,才是够奇怪的事。
“你是不是想趁我不在时跑掉?”他看著他的脸,停下了擦干头发的动作。
像是怕被他看破心思,初平低下头,更像是做贼心虚。其实即使要走,也不知道去哪,叶晟是并不需要他的。
无处可去。
“这样啊?”季昌彦已经自动解释成他要走,有些为难,“那还是在家里学吧,让老头给我请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