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邻座的人好奇地朝这边张望,没有听清东行那声吼叫内容的服务生以为是有什么需要,匆匆向他们走来。
仿佛摄影机重新开始启动,只是这一回是慢镜头:就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彩绘的玻璃天棚上隐约出现一个人影。
东行上半身前倾在文诺身上,后脑勺看不见那个人影舒展手臂,重拳砸下。文诺却向后斜倒着,视线透过东行耳廓之侧正好清清楚楚把一切收入眼底。
原本就顶在东行胸口的手加了把力,将他推得翻一个身,滚落到桌底狼狈不堪。
李家二少羞愤交加,正要对文少发作,却听得一声脆响,七彩玻璃碎屑撒落下来美如梦幻,漫天花雨中一个全身黑衣的蜘蛛人倒吊在钢丝上伸过双手,将不及反应的文诺紧紧揽入怀中,两个黑色身影融为一体。
终于意识到眼前所发生一切的东行低声咒骂了一句,跳起来想去抢回告白对象,被两声闷响逼得躲回到桌下:蜘蛛人对着他射的两枪子弹嵌入了沙发椅面。
“招一来,你是死人吗?”
随着东行气急败坏的斥骂,一来与几个假扮成顾客的手下扔掉手里的报纸和茶具,纷纷拔出枪来瞄准了那个正沿着钢丝疾速上升的黑色影子。
但是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开枪。蜘蛛人与文诺是零距离,怎么可能打中一个却不致于伤到另一个?
蜘蛛人就这样在丛林般密集的枪口下,搂着怀中人从容离开。
他跃入相邻的楼房,纵身从窗旁高大的木棉树桠间飘荡到对面街道,钻进等候的黑色现代,整个过程轻盈如蝶舞。车开动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敏捷得像猿猴般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里,然后是一声轻响,镜片被子弹击中,碎片四溅。
一来的动作已经够快,却还是晚了一步。
大笑声中,蜘蛛人揭去头上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帅气非凡的脸——赫然就是东行所雇私人侦探拍下的那个神秘杀手max。
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他低头去看怀中安静的俘虏。
一开始就被max手套上浸透的□□迷昏,文诺毫无知觉地任由那只戴着黑色指套的手拨弄着发梢和脸颊。
“宝贝,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橘黄色的夕阳悬在海平面上迟迟不肯落下,虽然海风卷来漫天铅灰色阴云,又恶狠狠将它们撕碎。
金色的光线时明时暗,镀在雕像般或坐或立的几个人身上,像一副旧水粉画。
终究还是袁平生咳了一声:“要么,我们从那辆车开始查?”
张正楷干笑:“这个型号的现代,几年来光是王朝就经手进口了几百辆,从何查起?”
一直把脸埋在手中没有抬头的东行声音里仍然带着哭腔:“一来打碎了右后视镜。”
正楷掏出手机,苦笑:“死马当活马医吧。”
门突然被打开,白色西服青年满面焦躁地闯进来:“说了多少遍不要关机你怎么——”
看见门里的情形,他闭上了嘴巴。袁平生的黑眼圈、正楷的疲惫、东行哭红的眼睛,一切都很明显。
“出什么事了?”
心像一颗掉落深渊的石头,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天黑了,郑直的脸色比天色更黑。
他认定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灾星。第一次合作,自己被人打伤,第二次合作,刚买的二手车被人打破了后视镜,只有丢弃。
但是没有第二种选择,雇主的付款有一半还在这变态手里。换在以前郑杀手早弃之而去视金钱如粪土了,可是现在不同……一想到那个笑起来唇形酷似丘比特之弓的钢琴教师,郑直的心就会有被箭洞穿的感觉。
没有足够的钱,要怎么金盆洗手带了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遁世隐居?
和max一起把那个年轻男子弄到事先准备好的地下室,看着max用细麻绳仔仔细细将那人从肩膀到足踵牢牢缚在黑木椅上,郑直心里只是一百个不耐烦。
那个年轻人还在昏迷中,头侧向左方,颀长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看上去纹理细腻得诱人。
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可是,他得罪了可怕的人啊。郑直想到那个从未露面却总能掌握他们所有人行踪动向的雇主,心里一阵战栗。
上帝保佑,但愿这一单交易结束,我能够与树生离开这里,抛却所有过往,重新开始生活。
“麻烦你,帮我把外面那个箱子拿来。”
max蹲在那个年轻人脚边,低头打着最后一个绳结,轻声吩咐着拍档。
郑直叹口气,走到外间,手刚刚伸过去,胸前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是树生打来的电话。这个号码只有他知道。
“喂?”
“你没事吧?”
那个清亮声音里透出的担忧和迷惘瞬间驱散了郑直心头的烦躁:“没事。你早点休息,我办完事就回来。”
“好的。”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钟,“你要保重。”
杀手脸上仍是惯常的一派冷漠,语气却透出了暖意:“我会的。你也一样。”
“嗯。”仿佛可以看见电话那端钢琴教师认真点头的样子,“再见。”
“再见。”
嘴角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微笑,郑直将手机放回口袋,拿起那个银色的小箱子,返回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