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其中一座新坟前面,负手而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薛忘音走近了才发现于羡的身上沾着深深的寒气,衣角沉沉的,应该是被露水打湿了,就连头发都是润湿的。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薛忘音心里浮起这个疑惑。
于羡看到薛忘音,也看到他背后趴着睡得天昏地暗的阮尽欢,“雁流水找了你们一夜。”
“哦,是吗?”薛忘音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其实雁流水应该没有那么傻找他们这么久,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要紧事吧?不过于羡一个字也不说,那就证明这件事雁流水已经独自解决了。
于羡面前的新坟前立着一块儿木牌,上面写着“郑炳成”三个字。
仿佛看出薛忘音的疑惑,于羡主动解释道:“我刚上山来的那几天,他帮我熬的药。”
只是没有想到,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不像是太念旧情的人。”薛忘音一针见血。
于羡点头,叹息,“的确,我很冷血的。来看看他,不过是因为我认识他,他对我有过恩,只是很快我就会完全忘记,其实每个人都会忘记,你背上那位,就算现在再不开心,很久之后也会忘记。而我,只是比普通人忘得快罢了。”
这是薛忘音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把自己冷血的原因剖析得如此深刻独特,可是他说的却是对的。
冷血冷情的人,不过是忘得比普通人快一点而已。
“你说得很对,只有一点有些小问题——阮尽欢他,忘得也很快的。”
丢下这一句话,薛忘音就继续往前山寨子里走了。
于羡站在一片新坟之中,惨白的衣服像是一片丧幡。
薛忘音说得没错,阮尽欢的确是忘得很快的。
他把阮尽欢丢回自己的屋子,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尽欢一直睡到大中午,一醒来就咋咋呼呼喊着自己肚子饿,冲到了厨房闹着要吃樱桃扣肉,厨房那业余的大师傅才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才早春呢,哪儿给阮扒皮找什么樱桃去啊?
于是阮尽欢深深地抑郁了,撒撒泼耍赖地坐在厨房里就不走了,瞪着眼睛看那大师傅,大师傅几乎被他折磨疯了,狂吼了一声:“阮扒皮你有完没完?!这时节你杀了我我也找不出樱桃来啊!!!”
谁料阮扒皮比他更凶,跳到了椅子上叉着腰大骂:“哥没完!哥现在饿着肚子一天没吃饭了你知道吗?!这时节你没樱桃关哥屁事——别以为哥不知道你还有去年压在寒潭下头腌着的那坛樱桃肉!!!”
大师傅败了,大师傅彻底败了。
大师傅流着泪,在阮扒皮的威逼之下连滚带爬地冲去山下面的寒潭,捞出了去年此时小心翼翼沉进潭里的小坛子,回了厨房全做给了阮扒皮。
整个财神寨都眼红了。
大师傅从此再也不腌东西了……
阮扒皮吃饱喝足又滚回去睡了个好觉,浑然不知他的这种行径已经在财神寨引起了恐慌。
连大师傅藏得那么紧的樱桃扣肉都能被阮扒皮给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阮尽欢不知道的?一时之间有什么好东西藏着的都开始自危起来。
阮尽欢才不管那么多呢,又是一觉睡到下午太阳将落之时。
起来狠狠伸个懒腰,阮尽欢换上一身不带血迹的新袍子,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推开门大喊了一声:“哥睡醒了——”
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茎春草,从厚厚的土壤里冒出头来。
“啊,没有人,那么……小草下午好,那边的虫子下午好,我亲爱的大门,下午好,太阳——下午好……”
阮尽欢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往饭堂走。
什么叫做人生?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吃货的世界,一片光明。
阮尽欢一踏进饭堂,所有的山贼都安静了下来,个个都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阮尽欢浑然不觉,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边颜沉沙,右边于羡。
然而他一看菜色就愣住了,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感是怎么回事……
他被这简陋的菜色给深深震撼了,有些僵硬地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发现包括雁流水在内的每个人都用一种极端憎恶愤恨的目光看着他,他觉得背后似乎冒出了几滴冷汗,“那个……能不能问一下,我们不是才劫了一箱金银吗?怎么就吃这个?”
颜沉沙扯着脸皮怪笑了一声,“厨房大师傅心情不好,罢工了,将就吃吧,不是每个人都有口福吃樱桃扣肉的。”
刷拉拉——
阮尽欢觉得要不是自己皮厚,能被后面射来的眼刀给扎死。好家伙,这颜沉沙又在给他拉仇恨了!不过……那大胡子敢罢工?活得不耐烦了!
“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大师傅竟然罢工了?没关系,我今晚找他谈谈心,开导开导他……”阮尽欢重新拿起了筷子四处扒拉,试图从几盘素菜里找出肉丝来——阮尽欢,无肉不欢。
刷拉拉——
众山贼的眼刀立刻就收了回去,都觉得一阵阵地恶寒,阮尽欢这两天睡得似乎超级好,半夜找大师傅谈谈心?得,大师傅算是玩儿完了。有心软的山贼已经开始给大师傅念往生咒了……
“其实这个饭菜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阮尽欢终于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不过这土豆丝那个家伙切的?这细得跟头发丝儿似的,一夹就断啊,这厨师是没长脑子么?”
一个凉飕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