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珀怔了怔,没想霍临秋竟能懂他,会明白,是否是因有过相同经历?这小孩儿……他勉强扯了个笑,把霍临秋抱到了腿上坐好,感受那小身体里平稳的心跳,渐渐也平下了心。提议是知心的,可把衣服还回去却是大大不妥,自家缺冬衣是事实,别家也会当他不知好歹。
“阿秋来看看可喜欢这些衣服。”他把那堆冬衣拉近点给霍临秋看,“虽不是顶新,却也是婶子们的心意。”拉着那小手摸上衣服,能感觉其中塞进的棉花忒是厚实,村人都是实心肠,送来的全是管用良品。
霍临秋摸摸衣服,又依着刘珀的意思挑了件夹袄套上试了试,那天蓝颜色配着时新的式样,把这漂亮小孩儿衬得愈发精神。刘珀看着也是心里舒坦,终于松了表情微笑。而小人儿看他姨父已不见方才颓丧,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衣服的问题暂时是忍了,可刘珀也明白这没钱的处境非得摆脱不可,且不说为那些虚幻的尊严,就算是为了生存,也必须做点改变才行啊。
刘珀小同志的想法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却很有问题。在他记忆里,这刘家根本就没积蓄,地里的作物喂饱他们仨勉强可以,想要靠这个变钱却是异想天开。只是这高楼平地起,没点小基础,他又哪能让钱生钱成为现实?刘珀绞尽脑汁在家打算,最终是想到了家里的那头黄牛。
照这老牛的岁数,定是活不到明年农忙,左右也算无用的畜生一头,卖掉本是无妨。可当刘珀在一次与王家大叔提出要卖掉这黄牛时,王家的吃惊表情还是透露出个事实——农人讲究报恩,这牛为农家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照理是要被好生待着送终的。王大叔甚至还说若有困难他家可以帮着,老牛还是留着好。刘珀听这话又琢磨了几天,可怎样都想让这牛儿发挥最后点余热来照亮他们家的冬天。所以等到了去镇上赶集置办新年物什日子,他没什么犹豫就牵着牛上路了。
王大叔见劝不过来,也不与他较真,还让刘珀把牛交给他那大儿子代卖。王家的长子单名一个福字,自舞象之年便到镇上一家酒肆帮衬,已过去整整五年,虽没混上账房,但也是个握有权力的采办。比起刘珀这甚也不懂的,更会与人做交易。
于是在赶集那日,刘珀除把牛交给王福外,也没别的事可做——他买东西的铜子儿都指望那牛换呢。有些无聊,他索性拉着刘小僖与霍临秋到热闹街上逛去了。说实在,这小镇虽在村人嘴里算是繁华,刘珀看来也不过是座落后的贫瘠镇子,引不起兴趣,也无甚好东西。不过刘小僖难得被放出来,这一逛倒是乐趣实足,连个街边小摊的木雕蚂蚱都能抓在手里把玩再三。
刘珀耐着性子等刘小僖在各个小摊上东摸摸西摸摸,听着小贩们几乎不重样的讨好奉承,只当是耳旁风。他想这些小贩都是想赚钱想蒙了眼,看看他这身破布袄,像是有闲钱去买无用玩意儿的人么?有空对他家小猴儿赔笑脸,还不如去边上吆喝叫卖呢。
小贩们倒也不是看不出刘珀的身价,只是这快过年了,大人带着娃儿出来逛,再是艰苦也免不了给买些东西助兴。只要他们撺掇撺掇再说点吉利话,那铜板自然就来了。可刘珀这一家显然要成为最与众不同的。先不说这大人自个儿囊中羞涩外加抠门,刘小僖竟也不像别的小娃不给点满足就闹着不走。他每每摸完一个铺子的东西,都会转头看刘珀。面上是一脸期待等爹亲给买些回去,实则是告诉他爹他玩好了想去下一家继续。这时候刘珀都会朝他一瞪眼,心里夸句皮猴好样的!而霍临秋也会适时“劝”刘小僖说,“弟弟我们再去前边看看吧,别家还有更好的。”
于是乎,这陪着说了半天好话的小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家子两袖清风地来,再两袖清风地走,愣是不肯带走半点云彩。当然也会碰上些个难缠的,一定要霍临秋说说他所谓的“更好”是个甚,说不定他家就有。霍小哥也没被难倒,他可是出生大户,虽不受重视,那些新鲜玩意儿还是听过见过。随便报上一两个,便把那些小贩打发得无话可说。
如此折腾过晌午,王大叔终于找来。他满脸喜色,看来那老牛是被卖了个好价钱。刘珀随他去找王福,果然那买牛的给福哥儿面子,一头老牛也给了足足四贯有余。
刘珀拿过那四贯钱,又把余下的铜子儿留给王福,说是请他吃酒。王大叔看了立马阻止,他人实诚,帮忙就是帮忙,可从没想过要报酬。刘珀却不肯再收,他推说还得靠福哥儿买荤腥,岂能让人白忙活。
王福在镇上待了五年,处事自然油滑,虽没想过收好处,但也觉得刘珀这小子会做人。他只拍拍胸脯说买肉的是包他身上就大方收了刘珀给的酒钱,瞥见他老爹还是一脸难看,忙又掏出几文让下手的杂役去对街买了糖葫芦给两小孩。
到了下午,王福就带着刘珀与他爹一起去了相熟的屠户那买肉。刘珀头次买肉无甚经验,只知宋人多食羊肉,猪却价贱如土。一头中等羊需得五贯余,一头小肥猪却不过一贯又两三百。刘珀自个儿是习惯吃猪肉,加上这肉价也着实符合他家的经济现状,于是他一来就把苗头对准了那些肥瘦间隔的肋条上